第2) 多說多錯,羅雲道深諳此……
多說多錯, 羅雲道深諳此?理,他抗拒地拍開萬應仁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言不發, 並未與質問的大人對?視,視線的焦點聚集在萬應仁的胸口,他穿著一件合身的深棕色休閑夾克, 裡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衣, 胸口的位置剛好有一點紅墨水的痕跡,就像一個恰到好處的狙擊瞄準點。
萬應仁臉上的笑不知是友善的笑還是惡意的笑,他的偽裝可以欺騙陷入氣功狂熱的成年人, 但很能欺騙一個生性敏感的孩子?, 他表現得越友善就越不友善, 多少?有點越努力越心?酸的意思,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表演並沒有奏效, 這個孩子?很不好哄騙, 像只滿身刺都立起來了的刺蝟, 想?拿起來倒是無從下手?, 用刀對?付顯得大動幹戈,空手?觸碰又嫌棄戳出煩人的細碎傷口。
於?是萬應仁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挺起腰板, 不再假裝和?善地和?這個男孩的視線保持同一高?度。他拿手?拍了拍自己假笑到發酸的臉頰,然後道:“說話。你?是啞巴了嗎?”
他的語氣很不善,與此?同時右手?也揚了起來,看起來很像要先給羅雲道來一巴掌。
羅雲道不想?平白無故地捱打,這時就很識時務地開口了,說:“沒有躲的地方。”他挑了一句最不會出錯的句子?來回答,也相?當於?什麼都沒透露, 他暫時還沒搞懂萬應仁和?這具身體的關系。話又說回來,萬應仁是怎麼想?到禮堂裡還有別人,並且及時折返回來的?難道說之?前他藏在行李箱中,就是萬應仁所為?是他把自己塞進行李箱的?
不過他的猜測在萬應仁的下一句話出口時就被推翻了。
“你?之?前躲哪兒去了?”
“...旅行箱。”
萬應仁看了一眼男孩因為汗濕透了蔫吧在一起的頭發,嗤笑道:“小屁孩還怪能藏的,也不怕把自己悶死。”
“沒有地方躲。”羅雲道再次重複道,“所以我出來了。”他已經盡力在模仿孩子?的語氣和?強調,但他很少?和?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接觸,見到孩子?最多的地方恐怕是地鐵線路,所以他不敢保證是否模擬得相?像。不過他確信他小時候只會比現在更加不聽人指揮,有自己的主見。因此?說出什麼奇怪的話,反而也符合他本身的性格。
萬應仁情緒變化很快,在羅雲道開始對?話之?後,他那副對?付孩子?的和?善面具又戴上了,比起虛情假意的偽裝更像是他面對?社會關系的一種?本能反應,在那句嘲笑之?後,他就很關心?地問羅雲道:“你?餓了嗎?”
羅雲道一想?現在是晚飯時間,小孩子?禁不住饑餓,再加上如果萬應仁能帶他出去吃飯會更好,於?是他點了點頭。
萬應仁從臺面上把他抱起來走了幾步竟然沒有把他放下的意思,羅雲道目前這具身體處於?六七歲的年齡,這個體重要輕於?同齡人。萬應仁抱著沒有半分吃力,就好像他自己已經成了孩子?的大舅,往胳膊肘裡揣著,這個抱小孩的動作挺熟練。想?抱就抱吧,這也是成年人宣示力量的一種?手?段,羅雲道很安靜地坐著。有免費的腳力何樂而不為,只要萬應仁不是戀童癖就行。
萬應仁抱著小孩走出了禮堂,羅雲道第一次看到了禮堂外部的環境,這就是一個文化宮附屬的小禮堂,附近有兩棟並排的長得像教學樓的三層建築物,門口路邊的幾棵樹看起來很有年歲,是兩棵長得特別高?大的梧桐樹。
文化宮看起來很舊了,在路上羅雲道沒看到半個孩子?的影子?,難道這個所謂的氣功培訓把整個文化宮都租借了?還是密室刪除了這些無意義的資訊?就跟他之?前所處的空無一人的地鐵站一樣?,他的單人密室倒是頭一次那麼豐富,連npc都出現了。他一開始以為他的這個密室只有禮堂的活動範圍。
此?刻那些成人學員全在食堂吃飯,萬應仁沒有帶著羅雲道去食堂,而是轉頭走向了禮堂背後的一條小路,這條路通向另一棟房子?,規制比教學樓小得多,只有兩層。那棟樓外面的空地上擺著一個正?在曬棉絮床墊的鋼管架子?,羅雲道意識到這應該是他們的宿舍樓。
走進宿舍樓,樓道裡灰撲撲的一片,感應燈壞了,萬應仁跺了幾腳都沒反應,外面的天在傍晚也還亮著,但一樓採光不好,所以才如此?灰暗。
萬應仁推開了101的宿舍門,就在進去左數的第一間,門上的油漆是那種?很老式的灰色,發藍,上面還用紅漆寫了一〇一,門沒有上鎖,半掩著。這個鎖頭看起來也很舊了,不知是否還能履行上鎖的功能,這種?鎖在門後只要扭一下凸起的金屬旋鈕就能反鎖。
宿舍空間不大,就擺放了一側的床鋪,是上下床位。另一邊擺了一張很長的書桌,配了兩把椅子?,一把靠背沒了。有個人坐在沒靠背的椅子?上吃飯。書桌上有兩個鋁制飯盒,打滿了食堂的菜。一份是那個人正?在吃的,看起來像西紅柿炒蛋蓋澆飯加紅燒大排。另一份是梅幹菜扣肉配豬油渣炒蓮花白,沒有動過,看來是給萬應仁留的。
從著裝來看是剛才臺上活動前熱場的主持人,外套已經脫了,正?放在書桌的另一邊,腿上的西褲被捲起來在大腿上,他的大腿比較壯,能卡住,不會往下掉。
”飯給你?打了梅菜扣肉啊。“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在低頭啃大排,咬了一口在嘴裡嚼著才回頭,他看到萬應仁懷裡抱著個男孩進來,很是意外,說道:“你不是說你忘帶東西了?你?忘帶小孩了?這誰家小孩啊。你侄子?長得還挺可愛。”
“跟我沒關系,不知道誰家的。”萬應仁把羅雲道放下來,“你?看著他,就在這,別讓他亂跑。我去食堂再拿點飯。”
“你?有沒有什麼忌口的?”萬應仁問。
羅雲道搖頭,他被萬應仁按著肩膀坐到那張有靠背的椅子?上。萬應仁又出去了,只剩下羅雲道和?主持人面面相?覷。
“你?到底從哪兒來?”主持人說道,他好奇極了,他一開始以為這個小孩和?萬應仁有親戚關系,但老萬又說不知道誰家的,“我們這培訓基地不對?外開放啊。”
羅雲道瞥了他一眼,表現出不想?跟他搭話的樣?子?,而這恰好是別人犯賤的根源,逢年過節逗小孩就這樣?,越不開口,越要逼著說,主持人心?想?今天還非得把這小孩的來路問清楚不可。
“你?說不說,不說把你?送警察局去。你?家長呢?”主持人拿筷子?敲了敲飯盒蓋子?,嚇唬他。
“你?叫什麼名字?”羅雲道說,“你?要問我問題,你?就先說你?自己。”
“嘿你?這死小孩脾氣怎麼這麼大。”主持人樂了,“膽子?大脾氣也大。我叫邵逸群,叫我波哥。你?呢,你?叫啥?”
“羅業。”
既然密室每次套皮他都要用這個假名,那麼他自己用上豈不是更加順理成章,羅雲道脫口而出就是這個名字。
“哪個葉?樹葉的葉?”
“作業的業。”
“你?家長是不是盼著你?好好學習啊,給你?取這名字。”邵逸群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