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紀念室2) 手腳麻得厲害,腰因為一……
手腳麻得厲害, 腰因為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彎折著,此刻根本無?法?立刻直立起來站著,羅雲道只能扶著牆, 緩解腰部的疼痛。他看到?自己的手,意外發?現他好像並沒有一開始在行?李箱中認為的那樣年幼,他應該已經有六七歲了。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 上面全是汗, 頭發?也被汗打濕,變得一縷一縷耷拉在腦門上,不用照鏡子都知道像條落水狗。他想找張紙擦一下身上的汗, 竟然在口袋裡找到?了一包沒開封的紙巾。他心想, 這樣小的小孩從小會有攜帶紙巾的習慣嗎?
還是說他拿到?的果?然是曾經他年幼時的身體?只可惜現在沒有鏡子, 可以讓他確認一下。他的眼睛長得很有特點,他不會錯認的。大概這也是方青一眼就確定他是羅業的根本原因, 而不是什麼有情人?之間的心有靈犀。
他用紙巾擦掉自己臉上的汗水, 找不到?可以丟垃圾的地方, 於是又塞回另一個口袋裡。他藏身的果?然是靠牆的角落中, 這裡放著好一些?行?李箱和行?李包,顯然都是這些?來參會的觀眾留下的。據剛才那漫長的一個小時的會議中透露, 這個第一期氣功培訓班要維持整整十天。難怪這麼多行?李, 每個人?只帶一個,都變成了一片盤踞整個東南角的行?李山。
他原來所在的那個行?李箱中的行?李去哪兒了?這真是一件怪事。如果?羅雲道是當時慌忙中鑽進行?李箱的孩子,那麼他最有可能把裡面的衣物?拿到?幾個可以無?需密碼拉開拉鏈的旅行?袋中。但他目前還不需要做還原現場這件事,因為一會兒他還有可能仍然需要躲在這個行?李箱裡。
羅雲道走出行?李山,試著推了一下禮堂的大門,絲毫不動,門從外面被鎖上了。
這在他意料之中, 因此也不感到?失望,看來這一個密室的場景就在於此地。羅雲道所在的這個禮堂看起來建造的時間已有些?年頭,天花板上牆皮脫落得厲害,仰起腦袋看的時候羅雲道都擔心牆皮灰會掉進他的眼睛裡。
暗綠色的牆面,刷著半層漆,上白下綠,中間還有一條槓作?銜接聊表裝飾。白色部分?牆上貼著幾張招生海報,除了藝術類和奧數外,還有意志力培訓班,強化記憶訓練營,天才兒童學習法?…這些?都是那個年代流行?的文化宮培訓內容。
其中有一張海報吸引了羅雲道的注意力。上面的影象是一個戴著彷彿頭發?精油加熱帽儀器的小孩,正?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背景是一片電腦摳圖背景下的天藍色,上面飄著幾朵十分?虛假的白雲。下面一行?紅色加粗的宣傳語,還弄成了傾斜帶陰影的藝術字型,是這樣的一句話:萬法?歸一,正?念修行?,隔空取物?,預知三千。
別的海報都好說,畢竟什麼記憶訓練不能說完全捏造,多少都有點科學依據,就算學了沒什麼效果?,至少也不會學出精神病。
但這張海報是怎麼過審的,而且還堂而皇之地貼在禮堂的牆面上用來宣傳?這種三無?儀器戴在腦袋上不怕讓孩子小小年紀就被蒸得禿頂?羅雲道很是納悶。
除了這張圖片和這條宣傳標語外,海報左下角還有一行?小字:詳情請諮詢本部業務經理邵先生 135xxxxx27。
羅雲道現在沒有手機,無?法?打電話求證一二?,因此暫且擱置了這條線索。
他往禮堂中央走去,這十排椅子,每一行?左右各八個座位,可以出一道小學算術題回答全部坐滿可以容納一百六十人?。羅雲道發?現每一張椅子椅背上都貼了一張不大的粉色底黑字的名牌,難怪他當時困在行?李箱往外看的時候感覺有色塊不一樣,還以為是椅子後邊的花紋。距離有點太遠了,他的視力沒有好到?這種程度。事實上電腦用久了,他有時候還得戴眼鏡才行?,上班得戴低度數的防藍光,否則一天盯電腦看三個月就會度數飆升。
名字也是線索,羅雲道牢牢秉持著每一個細節都不容錯過的思想,把全部名字都察看了一遍。都是很陌生且沒有印象的姓名,此前從未看見過,直到?看到?第三排第五六個座位時,他的腳步才停住了。
第三排第五個背面貼著“羅雪予”,第六個貼著“謝心橋”。這是他的母親和父親的姓名,羅雲道心想,倘若密室沒有欺騙自己,那就理當如此。他不是沒有在現實中查過自己的戶口,但上面離奇得只有羅絳鴻一人?,並且許多年前就過世了。這樣就顯得羅雪予和謝心橋格外像密室特意給自己捏造出來的産物?,像吊在一頭驢面前的胡蘿蔔,而甚至用的不是真的能吃的胡蘿蔔,而是一個胡蘿蔔形狀的模具,滑稽得令人?發?笑。
羅雲道沒有一刻停止過自己的懷疑,只有直到?他找到?了在現實中一一對應的痕跡,他可能才會逐漸相信密室給出的答案。
所以他現在的身份一定是自己六七歲的時候,偷偷跟隨父母一起來參加這個氣功培訓班。可能是密室編造出來的劇情,也可能依託了他被隱藏起來的童年記憶。無?法?確定,羅雲道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到?第一排最左邊的時候,他看到這個名牌上的名字叫“邵逸群“。這個姓氏並不是太常見,聯想到?剛才那張非同一般的海報,這個姓邵的業務經理大機率就是邵逸群,這也是剛才主持人下臺後落座的位置。
羅雲道心想他還一個人?打兩份工,還是他們培訓機構就是承辦了這麼多業務,又是培訓兒童修行?,又是搞學習氣功的,但說穿了都是一回事,沒準話術都是同一套。他旁邊就是萬應仁的位置。
椅子上沒有別的東西可以讓羅雲道撿起來檢視一下,這些?椅子都疊起來放著,只有間或幾個扶手上和地上擺著幾瓶沒喝完的礦泉水,還有一個遺留在這裡的不鏽鋼杯子。這些都不是能塞在紀念盒中能夠放下的東西,都太大了。
難不成要把行?李都翻開來找一找有沒有什麼特殊物?品?那這個密室的通關?模式未免也太無?聊了。這是最後無?可奈何的辦法?,羅雲道先把它放到?一邊。
檢查完了椅子,羅雲道走到?講臺上,他現在個子矮得和這個主席臺差不多高,看臺面上有沒有東西還得墊著腳尖看。主席臺臺面上有一個固定著的麥克風架子,上面的話筒放在臺面右上方角落裡,中央隨意地擺放著一疊列印出的稿子,稿子上還用紅色水筆批註了幾個重點,羅雲道拿起來翻動了一遍,這就是方才萬應仁講課的那一套材料,劃出的重點也全是他的著重表演部分?。
這套稿子改幾個關?鍵詞就能順利應用到?其餘任何種類的半封建半民科活動中,就跟用公?式做套題似的,可以一式多用。羅雲道沒發?現其他有用的東西,這套稿子多看幾眼都能背下來了,畢竟他剛才已經完整地聽過一遍,如果?現在隨機抽取一個小朋友上臺表演,他一定可以勇奪桂冠。
剛按照原來的位置放下稿子,羅雲道突然聽見了門外鎖芯被轉動的聲音,有人?來了,這麼短的時間絕不可能是正?常吃完了飯,他必須找個地方趕緊躲起來,如此短的時間在演講臺上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除了主席臺面下方的空隙勉強能夠容身。
羅雲道在門被推開的電光火石間已經藏在了臺下空隙中,雙手抱著膝蓋,呈一個蜷縮的姿勢躲著。他在心裡暗罵這到?底是個什麼密室,不是躲在行?李箱裡就是躲在講臺下面,之後是不是該躲到?房樑上面去了。
但這並不是個安全的地方,行?李箱除了太過氣悶之外,的的確確是整個禮堂裡唯一能夠安全藏人?的地方,主席臺只有從正?面和絕對側面看是安全的,只要來客走上演講臺,稍微往後走兩步,就能看到?桌子底下藏著一個孩子。
推門聲持續的時間很短,門只開了供人?通行?的一條窄徑。只有一個人?進來了,羅雲道無?計可施,只能祈禱來客是來拿落下的東西的,比方說剛剛扶手上被遺忘的不鏽鋼保溫杯。
但很遺憾,羅雲道的祈禱落空了。來客的腳步聽起來很沒有目的性,在到?處轉悠。這是在幹什麼,趁所有人?不在來這裡偷點東西?但既然敢把行?李箱都放在這裡,說明禮堂的鑰匙只掌握在主辦方的手中,難道是主辦方監守自盜?
如果?是監守自盜,這會兒就能聽見行?李箱拉鏈被拉開的聲音了,但什麼也沒有。來客不是沖著錢財來的。總不能是過來一個人?散心吧。不過羅雲道很清楚,眼下的情況,最有可能不是在尋找什麼有價值的財物?,而是在尋找某個人?。而這個人?很倒黴的就是他自己不假。
羅雲道只能無?奈地等待著腳步聲逐步朝他逼近,顯然禮堂上能藏人?的地方都不多,其餘的地方檢查完了,也就輪到?了講臺上。這樣的劇情安排,他被發?現幾乎是無?解的。羅雲道在等待中開始反芻剛才自己的行?動,找不出一條可以躲避搜查的辦法?。門從外鎖著,他出不去,禮堂也沒有窗戶可以讓他翻出去,他總不能一直待在行?李箱中什麼也不動,活生生捱到?晚上的培訓課結束吧,那他的胳膊和腿也基本廢了。他的意志力倒是能夠堅持,但這麼年幼的小孩子的身體,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
他以第三人?稱的視角觀看自己,他得跳出自己原本人?格所擁有的行?為框架。一個接近三十歲的成年人?臨危不亂到?心如死水這件事是合理的,但這種神態和處事方法?不能發?生在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身上,否則他就要被抓起來也去拍那個什麼天才兒童意念控物?的蒸發?帽廣告了。
他現在只是一個惶恐的孩子,瘦弱且缺乏力量,而四處搜尋他的陌生來客彷彿是口角正?在流著涎水的怪獸,準備從每個陰暗的角落裡找出躲藏的孩子,生吞活剝,讓骨頭在牙齒的切割中發?出咀嚼雞脆骨一般的嘎吱嘎吱的脆響。
這雙帶有一點後跟的皮鞋走上了講臺,移動著,最後移動到?了這個孩子的跟前,他蜷縮在陰影中,直到?自己被更大的陰影覆蓋。從臺面的明與?暗的交界線外伸入一雙關?節分?明的手,像老虎鉗似的夾住了孩子細瘦的胳膊,透過那層單薄的皮肉直接圈住了肱骨,在不甘的抗拒中輕而易舉地拖了出來,這種容易程度就好像開啟生蠔的殼再撬出血肉那樣。
他被放在了臺面上,不大的臺面坐下一個孩子綽綽有餘,他的腿就這麼懸在了半空中,離地還有好遠的距離。
羅雲道從衣著判斷出來者的身份,是萬應仁。萬應仁的身形沒有特色,但他的臉看起來的的確確是一副學者的面孔,一個年輕的學者,鼻樑上架著一副玳瑁邊的眼鏡,長得很有書卷氣。
“你?怎麼躲到?這裡來了?”萬應仁的語氣竟然聽起來有一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暱,他的手摸上小男孩的肩膀,感覺到?這個孩子的顫抖,他臉上的微笑更真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