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要複仇,也不該是岑青陛下,而是炎境之主,他才是殺死伯爵和主人的真兇。
然而,以小主人目前的處境,這樣的念頭不切實際。他應該聽從陛下所言,保護小主人平安長大,等他成年再自行做出選擇。
“遵從您的旨意,陛下。”哈布克匍匐在地,姿態無比謙恭。
達爾頓遭逢巨變,雖然年幼,卻不再天真懵懂。
失去母親的庇護,他一夕間成長起來,也必須成長起來。
離開哈布克身側,他邁步走上前,一步一步走近岑青。
他能察覺到身後的目光,有緊張的哈布克,也有不懷好意的異母兄弟,還有貴族和騎士。
熟悉的,陌生的,難以揣測,不可捉摸,帶給他巨大壓力。
達爾頓沒有停下腳步。
他一直來到王座下,站在第一級臺階前,仰望上方的岑青,也看到他身邊的巫靈王。
他沒有收回視線,以超出預料的勇氣仰視岑青,其後彎下腰,單膝跪地,向他表示臣服。
一個年幼的孩子做出這般動作,實在有些違和,卻無人感到詫異。
“陛下,”達爾頓完成一禮,稚嫩的聲音響起,清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感恩您的寬容,感激您的仁慈,我以生命和靈魂起誓,一定遵從您的旨意,聽從您的安排。願您的榮耀與黑暗共存,神祇眷顧您,血族的真王。”
這番話落地,達爾頓低下頭,縮了縮肩膀,樣子忐忑不安。
“我接受你的感謝,達爾頓。”岑青沒有為難他,直接召他起身。隨即向荊棘女僕示意,“茉莉,問一問老巴克,如果有合適的地精,調撥幾人給他。”
“遵命,陛下。”荊棘女僕領命。
“感謝您,陛下。”達爾頓再次開口。
“達爾頓,我希望你誠實告訴我,你的誓言是聽從誰的教導?”岑青循循善誘,相比其他人,對達爾頓的態度十分溫和。
達爾頓看向他,沒有隱瞞,誠實回答;“我的母親,陛下。”
“左娜女爵?”岑青沉吟片刻,想起隕落在戰場的左娜和紮克斯,目光移向王座下首,魔王所在的位置。
奢珵毫無負擔,從容迎上他的視線,還朝他眨了眨眼。
別指望魔族有同情心,愧疚、慈悲、哀傷,更是絕無可能。
岑青收回視線,重新看向達爾頓。
無論他和左娜存在多少齟齬,都不能否認對方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左娜女爵是一位好母親,你很幸運,達爾頓。”他評價道。
“感謝您,陛下。”達爾頓的聲音微微顫抖,他抬手抹過眼角,再次向岑青行禮,其後回到哈布克身旁。
戈羅德的私生子們看向他,目光比先時更加複雜。
嫉妒、羨慕、仇恨,唯獨不見親近。
他們很清楚,岑青允許達爾頓活下去,還容許他繼承紮克斯家族的爵位,自己就該壓下陰暗的心思。
至少在他成年之前,不要有任何輕舉妄動。
那沒有任何好處。
思及此,眾人收回視線,再次向岑青行禮,保持謙恭的姿態退出大殿。
自今日起,先王、不,偽王賞賜的一切都將被收回,他們必須為自己的生存努力。
等到審判結束,如果有幸免罪,他們會離開金巖城各奔東西。
他們不會再使用戈羅德賜下的姓氏,多數會隱姓埋名,選擇一個新身份,抹除與他的一切聯系。
背叛者終被背叛。
拋棄者終被拋棄。
戈羅德註定失去所有,靈魂和生命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直至時光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