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鈍響,紮克斯止步不再向前。
前方的腳步聲也停了,茉莉轉過頭,火燭的光照在她臉上,如日暮分割,半面光明,半面陰暗。
“主人只容許您進塔,尊敬的紮克斯伯爵。”茉莉的聲音幽幽傳來,燈龕中火光跳躍,暗影在牆壁和腳下拉長,張牙舞爪,似藏在光明之下的惡魔。
紮克斯神經緊繃,強壓下到嘴邊的質問,對茉莉點點頭,由她帶路登上旋梯。
這是個聰明的決定。
茉莉轉身時頗為惋惜,她失去了一個動手的藉口。
兩人拾階而上,一路上不曾交談。
紮克斯留意到樓梯拐角,每片暗影下都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那是在黑塔中工作的地精。
他們只為真正的王室成員服務。
地精們藏身黑暗,凸起的眼球隨著紮克斯移動。覆蓋硬皮的手指抓著耳朵,鋒利的牙齒咬著指甲,看上去就不懷好意。
自從進入黑塔,紮克斯就感到無比壓抑。
一種源於靈魂最深處的恐懼,近乎要壓垮他,使他心驚肉跳,時時刻刻毛骨悚然。
來至黑塔中部,視野豁然開朗。
古怪的聲音消失無蹤,暗影退散,地精不見蹤跡。
走廊盡頭有一扇門,門扉半開,有暖光徐徐流出。
光芒蠶食地面,邊緣觸及紮克斯腳下,僅需向前半步,他就能遠離陰霾,壓抑感一掃而空。
這種感覺分外奇妙。
紮克斯抬眼望向門後,似要穿過空間看清這座黑塔的主人。
“主人在等您。”茉莉的聲音響起,平板淡漠,沒有任何起伏。
紮克斯迅速收斂心神,下意識整理儀表。
他檢查過身上的佩飾,還用手指梳理過頭發。確認一切都過得去,他才抬腿走向前,進入岑青的房間。
室內溫暖明亮。
床幔完全掀起,岑青卻不在床頭。
他此刻站在窗前,修身的長褲和襯衫勾勒出高挑的身形。
襯衫領口敞開,露出一截精緻的鎖骨。
黑發披散在肩後,單耳佩戴一枚寶石,血紅的顏色,彷彿以鮮血凝成。
窗戶緊閉,風敲打在窗上,發出陣陣聲響。
岑青出神地望著窗外,直至紮克斯走入室內,他才轉過頭。俊俏的面孔映入對方眼底,淺淡的唇色,雙眼卻如夜空。
黑發黑眼,最純正的血統。
至高無上,獨一無二。
有一瞬間,紮克斯耳道嗡鳴,大腦似被重捶敲打,嗡嗡作響。
他突然間明白,為何國王要囚禁這位王子。
真正的王位繼承人,足以撼動戈羅德的統治地位,的確令人忌憚。
“伯爵閣下?”岑青率先開口,聲音很輕,貌似弱不禁風。
茉莉在此時走上前,展開一件長外套披在他的肩上。嘴裡沒說一個字,眼神堅定無比,動作也幹脆利落,不給對方拒絕的可能。
紮克斯從震撼中蘇醒,匆匆施禮。動作不算怠慢,卻也看不出更多敬意。
他嘲笑自己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