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住，想起本子裡夾著的那張未寄出的便簽，心髒開始不受控地加速跳動。便簽上 “等你” 二字旁邊，還有他畫的小暴龍，那是他用韓非吾喜歡的卡通形象，偷偷傳遞的心意。
“畫得很好。” 韓非吾的聲音放軟，“特別是那棵梧桐樹，讓我想起大學的梧桐大道。”
他的目光飄向窗外，街燈將梧桐樹影拉長，在地面投下斑駁的碎影，與記憶中重疊。那時的梧桐大道，他們曾並肩走過無數次，卻始終隔著一層無法言說的距離。
蘇小棠轉動著杯中的攪拌棒，金屬與瓷杯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那你還留著？”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偷偷瞥向韓非吾，卻撞見對方專注的眼神。
“一直放在書房最顯眼的位置。” 韓非吾的回答讓空氣驟然升溫，蘇小棠手中的攪拌棒 “當啷” 掉進杯中，濺起幾滴褐色的咖啡漬。
蘇小棠慌忙抽出紙巾擦拭，卻不小心碰到韓非吾伸過來幫忙的手，觸電般縮回。兩人的指尖相觸不過一瞬，卻讓咖啡館裡的空氣愈發黏稠，連咖啡機的嗡鳴都成了心跳的伴奏。沉默像糖霜覆蓋了桌面，韓非吾喉結微動，想說素描本裡那張折角的便簽上，字跡早已被反複摩挲得模糊，卻又怕驚散了此刻微妙的氛圍。他收回手，端起咖啡杯掩飾心緒，卻發現杯中的黑咖啡不知何時已涼透。
蘇小棠盯著自己弄灑的咖啡漬，突然想起本子裡那張便簽上潦草寫下的 “等你” 二字，喉嚨像是被拿鐵裡未化的糖塊哽住。玻璃幕牆外，晚歸的行人裹著寒氣匆匆掠過，而此刻的咖啡館卻彷彿被按下了慢放鍵，連空氣裡漂浮的咖啡香氣都變得纏綿悱惻。他注意到韓非吾無名指上淡淡的戒痕，心裡猛地一沉，卻又不敢開口詢問。
蘇小棠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想要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可話到嘴邊又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韓非吾看著桌面上的手機，螢幕亮起的瞬間，兩人都看清了來電顯示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 曾經大學攝影社團的學姐。
韓非吾的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遲遲沒有動作，螢幕的冷光映得他臉色發白。他想起畢業前夕，學姐在社團慶功宴上對他表白，他慌亂拒絕後，看到角落裡蘇小棠失落的眼神，那一幕成了他多年來的遺憾。蘇小棠望著那跳動的名字，喉嚨發緊地別開視線，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一片枯葉正巧落在咖啡館的玻璃上，像是給這場對話畫上了一個倉促的句點。
手機鈴聲固執地響著，在寂靜的咖啡館裡顯得格外刺耳。韓非吾張了張嘴，想解釋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蘇小棠強扯出一抹微笑，
“接吧，可能找你有急事呢”
低頭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冰涼的液體在杯中打著旋，就像他此刻翻湧的心緒。他注意到韓非吾接聽電話時，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和大學時被老師提問時一模一樣。
學姐的聲音從聽筒裡飄出來，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
“韓非吾，那份合作方案我整理好了，方便現在聊一下嗎？愛你喲”
這句話像根細針，精準刺破了咖啡館裡凝滯的空氣。蘇小棠望著韓非吾握著手機的手，骨節泛白得像是要嵌進機身，突然意識到這些年自己始終困在回憶裡，而對方的世界早已翻篇。
蘇小棠盯著韓非吾無名指上的戒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手機裡學姐的聲音還在繼續，帶著職業化的溫柔，卻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反複拉扯。咖啡館的暖氣突然變得灼人，他解開領口的紐扣，卻依然喘不過氣，那些被刻意封存的回憶，此刻裹挾著酸澀的情緒，將他徹底淹沒。
蘇小棠突然起身，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聲響：
“我想起還有工作。”
他抓起相機包，指尖擦過肩帶時觸到當年韓非吾送的卡通掛飾。轉身的瞬間，瞥見韓非吾攥著手機追出來的身影，玻璃門倒映出兩人重疊又錯開的輪廓，像極了那些年錯過的無數個黃昏。
寒風裹挾著梧桐葉撲進咖啡館，蘇小棠裹緊外套沖進夜色，相機包上的小暴龍掛飾在路燈下搖晃。他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卻不敢回頭——怕看見韓非吾欲言又止的眼神，更怕聽見那句遲來的解釋，會讓這些年好不容易築起的心防轟然倒塌。
韓非吾追到咖啡館門口，冷風猛地灌進喉嚨，將那句“別走”噎在喉間。他望著蘇小棠逐漸融入霓虹的背影，手機還在掌心發燙，學姐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口袋裡那張素描本的便簽被揉得發皺，“等你”二字在黑暗中閃著微弱的光，就像他們那些年被時光揉碎的期待，此刻正隨著梧桐葉飄向不可知的遠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