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一起長大,歐奕巧對君楚帆不僅是憎恨。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中,興許一切走向都有跡可循,只要看過君楚帆小時後可憐兮兮的樣子,也許對他長大後做的種種也能理解。
但理解不代表認同,更不代表原諒。
餘光裡盡是一排排偷偷豎起的耳朵,洛星然面不改色,笑意淡淡道:“君楚帆光憑弒兄已是罪不容誅。可惜諸位晚來半步。就在方才,謝道君將其挫骨揚灰,屍骨斷然無存,尋不見了。”
他都覺得放君楚帆永伴在君近舟墳頭太仁慈了。
屍骨沒了,道骨也沒了。對麵人齜牙咧嘴了一瞬,鏗鏘道:“……是該殺!不光弒兄,濫殺百姓,還野心勃勃,欲想成佛!哼,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看著老修士舒了舒心口,一副徹底放心的模樣,洛星然冷眼偏頭,為自己的善良嘆了口氣。
兩頭起的災難徹底結束,收尾的事留給宗門世家處理。閑著沒事,或者說——好不容易閑下來,這才有功夫管其他。
與落雲宗一眾告別,洛星然想起了那株好久沒擺出見光的斷莖蓮。
雖然不太明白謝信當初為什麼執意要把東西從泉眼帶來送給他,但好歹細心照料過一段時日,算得上曖昧期驚喜小禮物。
往合歡宗去的路上,他慢吞吞摸進錦囊,將差點兒壓箱底的花盆抱進懷裡。
光露出半邊上枯下蔫的葉片,謝信幽怨的目光便如芒在背。
瞧都瞧見了,洛星然幹脆將半死不活的整顆植物全展現出來,先告狀道:“你看!自從你把那團‘心髒’收回去後,這花便無從打理。九年來還能剩一口氣,全靠我先前融進土的丹藥吊命。”
謝信:“?”
0369眼睜睜看著男主借機討好處的計劃中道崩殂了。
他從詫異到沉默只花了短短三秒,輕易接受了自己被安排有錯的結局,隨後乖乖伸出右手,打算補救。
化龍後,血的顏色中帶了隱晦的暗金。那些即刻能編織成天梯的靈質滴在萎靡的花瓣與根莖上,緩緩流淌,滲入土壤。
淡紫的柱頭被紅替代,它被迫汲取其中養分,直至白色花瓣染得比霞還豔麗,好端端一株依附懸崖峭壁的靈花一下裹滿了跌入慾海的氣味。
血從盆邊淌出,沾濕了洛星然的指尖。吃飽特殊養料的斷莖蓮恢複了生機勃勃,荊條探出一點軟刺,以似曾相識的方式蹭了蹭他的手心。
霧是謝信,影是謝信,血也是謝信。被他分割的一部分浸染,便會成為他的驅使物,也會成為洛星然的所有品。
面對新的“自我”,謝信還算滿意地點頭:“你也看。它現在活了。”
洛星然:“……”
確實活了,連品種可能都變了。以後謝信有事外出,他可以端著盆指給別人,說:嘿,這是我物件。
謝信下巴搭在他肩頭,不依不饒追問道:“阿然可還喜歡,和先前說過的‘玫瑰’有幾分相像?”
沒想他還惦記著這回事,洛星然頓了頓,託著盆漸漸沉靜下來了:“七八分。不過謝公子抬手遮風雨,再隨手造種花定也不在話下。若謝公子不介意,以後它就是‘玫瑰’了。”
他們曾短短交談過,若有一日天道能創,謝信便可為他尋來名為玫瑰的花。
後來細想,有些東西不需要那些條條框框的設定,他說是,完全可以是。
謝信聞言低低笑了幾聲,伸手抱住他的腰,就像花枝纏他的指節一樣黏:“你所見過的‘玫瑰’,分很多種顏色嗎?”
兩人磕絆地走在小道上,步履搖晃。洛星然又雀躍起來,“當然。紅粉藍白黃紫黑,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培育家養不出。”
謝信挺少聽他提起另一個家鄉,順著話往下多談了些,問什麼是培育家,日常主要做什麼。末了意猶未盡道:“公子能從那邊過來,說明兩邊世界存在通路。”
或許這條通路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得到開啟的途經,洛星然笑嘻嘻地攤開手:“謝道君,到時我可是得收導遊費的。”
謝信貼著他的額角,落了歡喜的一吻:“那是自然。”
兩人磨磨蹭蹭,目的地卻明確。
這趟回合歡宗分別為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