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楚帆做過一回手下敗將,何況蛟已成龍,勝算更小。他拇指抵在瓶頭軟塞上,唇線崩得緊實,如同伏在草地中伺機而動的猛獸。
對面侵入領地的捕食者先動了。
洛星然擲來的不是兵刃,而是一張輕飄飄的紙張,不知存了多久已經泛黃,字跡生澀,像用了摹本,每一筆都寫得慢而工整。
0369想了一會兒:【這不是那封老村長讓你還給君近舟的信嗎?】
洛星然頷首:【死人的東西說好聽是逝者為大不該亂碰,說難聽點是挺晦氣,我可沒私自拆。不過關於裡面的內容嘛……】
不難猜。
老村長透露君近舟當時是從東南方向來的,原本要回落雲宗,但因事耽擱多停了一宿。
村長曾言:他一夜沒歇息,只在屋頂上,盯著來時的方向看。
來時的方向是哪裡?是他和君楚帆拜入宗門前居住的家鄉,也是他們現在腳下所踩的地方。
君近舟那次離宗,就是回家為去世的父母處理後事的。
落雲宗保他親人健康,給了不少治病續命的丹藥,可惜凡人生命總有盡頭,他收拾了遺物,又因百花谷的事被急招回去,難得的失魂落魄和事態不容耽擱,讓他丟了兩樣最貼身的東西。
君楚帆僵立許久,凝落的霧讓泥土濘爛潮濕。直到紙被吹到凹處,眼看染上汙水,一隻指尖發紫的手將它撿了起來。
涼氣橫掃,折聲蕭蕭。墳前連哭都忘記是什麼滋味的人,露出了笑意。
他幹裂的嘴唇因彎曲而沾了腥味,顫抖的眼睫下在苦笑中化沒了光華,遭受寂寞與絕望的蠶食後,那些黑白分明的筆畫躍然紙上,在他面前彙成震耳欲聾的風。
洛星然看了他一會兒,拉起謝信:“走吧。”
謝信嗯了一聲。
0369還在追問:【內容怎麼了?啊?到底寫了什麼啊!你不看怎麼知道的?哎?這就走了?不管他了嗎,說好的死刑起步呢!】
洛星然:【已經結束了,我想了想,死亡的最高點果然還是永生。謝信設定了禁制,他會永遠不死,永遠“不出”。】
他嬉皮笑臉:【還好在他動自殺念頭之前救下他了,要知道一切生命都是可貴的啊。】
0369:【???】什麼恐怖言論。
四周又恢複了安靜。
這本來就是無人打擾的地方,只有一具屍骨埋在地下,被迷陣所藏所護。
君楚帆貼著石碑緩緩坐下,著地的衣服很快濡濕一片。鏈上小小的狼牙滾動後停在信紙上,像一個乳白的箭頭,指向兩滴雨暈開的那行字。
【……我們放心你,放不下小帆。原諒爹孃只能用這種方式和你們道別,等小帆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也長成男子漢了吧?】
【爹孃也想看著你們一天天成長,可有更多的人需要你們,需要你和小帆一起去保護,所以爹孃更多的是欣慰,也為你們被選上而驕傲。】
【小舟,仙長們來時說你是修仙的好苗子。不過娘不認為你一定要延續責任,小帆也一樣。】
【不管以後遇到什麼事,走什麼樣的路,娘和阿爹都支援你們。只要你和小帆快樂,兄弟同心,做個問心無愧,善良、正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