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去屋內燒水烹茶，老闆娘就在外招呼客人，見屏風外安靜下來，一揚頭高聲道：“哎！小李，別停繼續講呀！”
隔開了數道視線，留下的一角也能看見站在中央方桌後的說書人。
這人比伯牙樓的那位要年輕許多，瞧著不過二十出頭，正拿著響木抓耳撓腮，好似被插曲打亂了思路，忘記方才講到哪了。
“這小子臉都紅了。”
“哈哈，咱們小李可是被姑娘搭話都會臉紅的呢，更何況可是真真切切看了個大美人。”
“方才說到哪兒來著？我也走了神，一下記不清了。”
“說到鮫人吵起來啦。”
“對對，他們吵什麼啊，為什麼會吵？”
臺下幾個熟人鬧騰著數落了一番，李說書這才恍然大悟地應了一聲，敲了敲桌上的摺扇。
“且說鮫人魚尾人身，五六尺長，無論雌雄，皆面若好女。”
一開口，他就進入了狀態。
“古籍曾言道：‘其身上無毛發，下覆鱗片。若遇好者，便嚶嚶咽咽、哭啼竊竊，後贈鮫珠連城。’這鮫人族青睞貌美男女，瞧見好看的便會哭一場，再贈送眼淚化成的珍珠。先前它們沒搬離近海時也常與鎮民來往，不少老一輩的家裡還存著一兩顆捨不得賣，若是恰逢晴天雨迎著夕陽照一照，珍珠會冒出幽幽藍光，便是那鮫人的靈氣，能驅逐些許猛獸。”
有人道：“這我知道，我家裡就有一顆，阿爹說什麼也不給碰，瞧一瞧都像動了他心肝一樣。”
他朋友立馬接話：“我去你家時怎的不給我瞧瞧？這般寶貝呢！”
“這不金貴著麼，都說我爹不給碰了……”
“鮫珠難得可貴，越是強大的鮫人所贈，辟邪的功效就越是強悍。”李說書接過話頭，“傳說無盡海域分有四根海柱，為鮫人族中四系所護，支撐一方淨土。這四系分別是北方藍尾鮫，南方紅尾鮫，西方銀尾鮫和東方金尾鮫。其中東方海柱最為粗壯，派系也最為強大，歷來東海金尾鮫人便不屑與其他派系鮫人成婚，世世代代皆內部消化，以此保證血族純正，好讓力量永不流失。可偏有一任海王在帶領鮫人捕霞時路過澤陽湖，受一名採蓮女贈一花籃，從此便釀成大禍了。”
洛星然心道：雖知此海王非彼海王，但聽了也真是不得不在意。
一人忍不住問：“什麼大禍？”
另一人小聲嘀咕：“男歡女愛，肯定淨是那些事唄。咱們這兒的姑娘多水靈，被海王看中了也不足為奇吧？就是不知人和鮫能不能成事，生出來到底是有尾巴的還是沒尾巴的？”
李說書道：“鮫人裡四方海王掌管四方海柱，但這並非是無盡海給他們的盛遇，而是犧牲交換來的。鮫人足夠強大後能幻化出雙腿，短暫在地上走一走逛一逛，但何曾聽過四位王中任何一位出過海？他們生生世世全都在水裡待著，唯一能看見的就是頭頂的天和遠處的山了。這其中也是有緣由的——那四根海住是用來拴著他們、限制他們行動的神柱！流淌最強血統的王族用自己的自由換來後代的安逸，因此只要他們活著，身上的靈氣就會源源不斷被無盡海汲取，化為海洋的養料。”
“嘶——”
臺下有人倒吸一口氣：“當真如此？一族之王生來就被囚禁，還必須承受靈氣散盡之苦？這……”
“所以鮫人族自那之後就有了個鬼故事，”李說書嘖嘖搖頭，扇子啪地在手中展開，空白麵蕩出道道弧，“那東海鮫王對採蓮女一見傾心，海陸相隔，日日難熬。他飽受相思之苦，又因立場無可奈何，只得多找時機經過澤陽湖，與附近鎮子展開貿易往來，也算熱鬧了好一陣子。只是採蓮女到底不是仙，人終究會老，等過幾年不得不嫁人了，她家中便點了個門當戶對的夫婿，許了婚配。
“就算兩情相悅，也只能到此為止。一人無法來陸地，另一人又不可能在水裡呼吸。採蓮女答應了婚事，兩家人大辦了一場，風風光光地成親了。那鮫王又一日藉口來捕霞，卻久等不到人，聽鎮裡人談起才知此事，登時瘋了一樣地在水裡打起滾來，還叫著‘我要上岸’、‘我要上岸！’，嚇得旁邊和他一起的下屬們臉色大變，不得不壓著他將他帶回了無盡海。”
洛星然：“……”
是挺鬼故事的。
這四個字放在現實世界，也是個充滿心酸的魔咒了。
【作者有話說】
考學考編考公人的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