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人面色慌張地辭別後,宗主派人尾隨了上去。離宗的弟子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趕路,彷彿從人變成了不顧形象的野獸,最終身影消失在一處圍了高籬笆牆的村野寨中。
“……籬笆牆後的村野寨就是百花谷的前身,藥宗。”歐亦巧搭在杯沿的手指微微顫抖,“它剛剛成立,不說能分給門內弟子的資源,就連提供像樣的住處都辦不到。但盡管如此,還是有很多修士自願入門,魔怔了般地舍棄先前所擁有的一切……不光是落雲宗,還有不少周邊的小宗門、世家都是如此。”
洛星然評價道:“聽上去像中邪了。”
資源是修士選擇宗門的關鍵。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放棄大宗門去投奔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就像與“頂流”傳媒公司分手,投入十八線小工作室的懷抱,可不就是中邪了?
“對,我師父便這麼說。事出必有因,但那些人守口如瓶,哪怕用宗刑逼問也絕不軟化,彷彿他們面對的是比刑罰更恐怖的東西。”
“哦?”
“……百花谷申請成為第八大宗門時,落雲宗是第一個反對的。百年前的正魔大戰沒它什麼事,按理說分不到一杯羹,可它的能力卻在短短時間與七大宗門並駕齊驅,甚至在人數方面已經與萬事宗齊平——這一切變動都發生在幾年內。”
講述到這,歐亦巧停止了悲傷,取而代之的是更勝一頭的憤怒。
這種憤怒風沙帶不走,時間沖不淡,烙印在骨子裡看不見摸不著,卻成了一根永遠拔不掉的刺,一種無法饒恕的哀慟。
“他們在私下販賣一種叫‘登仙散’的藥,價格低廉,根本不及藥材的成本。這種藥打著讓人暫登極樂體驗成仙滋味的旗號,實際上有嚴重的致癮成分,哪怕神不知鬼不覺地吸入,沾了三日就難以擺脫。不定期吞服會痛苦萬分,然而只有進谷做了貢獻的人才有機會獲得一顆藥丸,因此短短時間無數人擠破頭也想要入谷。”
洛星然嘖了一聲。
居然修仙界也有這種玩意兒。
歐亦巧緩了緩,“百花谷原本由三個獨立戶組建而成,大當家擅醫,二當家擅毒,三當家擅蠱。這種藥是二當家做出來的,不過我後來打聽過訊息,這是他製造的失敗品。原本他想製作讓人假死而後複生的丹藥,但失敗了,無意中被另外兩位當家發現了效果,才動了歪心思。”
0369聽到這裡驚呼一聲,提醒道:【宿主,是秋離的祖輩!】
洛星然頷首:【先繼續聽她說。】
沒有合適的理由,也沒有充足的證據。為了阻止百花谷,落雲宗掌門決定選合適的人潛入,並摧毀制藥臺和藥方。
彼時的落雲宗愁眉不展,這是一條進去後說不定就出不來的路,該怎麼挑人是個很苦惱的問題。
時間不等人,每過一日就有一批人在面臨兩難抉擇,君近舟便是這時從外趕了回來,主動請纓。
百花谷的手越伸越長,再往東就是他和君楚帆的家鄉。
多年過去物是人非,父母也安置進了墓xue。但那是生他養他的地方,有他許多朋友的後代,香火需要延續。
在觀察了無數用藥瀕臨崩潰的人會展露出的儀態與神色後,君近舟替弟弟打點好未來幾年的事,下了山。
他靠著演技進了百花谷,從最低階的打雜活計做起,為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站上更高的位置,只有得到重視,才能知道制藥臺究竟在什麼地方。
許可權低的弟子連外出的權利都沒有,像是在完全密閉的地方經歷一場殘酷的篩選。百花谷壓榨他們,吊著他們的胃口,並在最後遺棄他們腐朽的屍體。
靠著道骨支撐,君近舟艱難地度過了一段日子。終於在入谷的人數慢慢減少後,他第一次見到了百花谷的大當家,接觸起醫術。
在這麼一個以藥操縱人並視人命為螻蟻的地方,竟然掛著刻有“懸壺濟世”的牌匾。
忍辱喊大當家師父的第三年,君近舟拿到了百花谷的令牌,擁有了申請後可以外出的權利。他想念落雲宗,也擔心他相依為命的胞弟,但不能相見,不能露出任何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