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哪有人自己吃那種藥的。
他半坐起來,回憶起謝信提要求的原話又想笑。這麼想著想著,還真笑出了聲,輕飄飄地落在光亮調暗的洞府中,引得守在一旁的小霧團親暱地碰了碰他的臉。
放緩的腳步由遠及近,換了身衣服的謝信以拳抵唇咳了一聲。
洛星然正在報霧團反叛之仇,不客氣地將它攥在手裡一通揉搓,聽動靜撩起眼皮不鹹不淡地看了過去。
唇是破皮的,身上痕跡未清理,一頭垂落的墨發襯得肌膚白皙如雪,上端密密麻麻的落梅有的紅豔,有的過了花期,深重成青與紫交織的顏色。
而最醒目的是他腰後那片穿花紋。生出的枝條纏繞在光滑起伏的皮肉上,如工筆重彩烙進了肌理,玫紅的花瓣怯怯含嬌,最外圍一圈悄然綻開,活色生香,蠱人心魂。
猶記得它汲取養分時紋路如同被灌入鎏金流淌,再一點點隱沒的情狀,就足以令人一生難忘。
“醒了?”
謝信將手中裝有食物的紙包放到一旁,短短兩個字卻顯出幾分侷促。但他的目光並不躲閃,直白地落在洛星然面上,“我去山下的城鎮買了桂花酒釀和酥餅,要吃嗎?”
洛星然不至於和胃過不去,只是幾天沒正經下過地,骨頭都變得懶了。
他套上披風光腳下了玉床,足尖稍有蜷起,另一人就像受不住似的嘆息一聲,走過來認真替他將系帶扣得牢靠。
修長的手指擦過肌膚,帶動的微癢讓洛星然扭了扭脖子,嗓音沙啞地道:“又不冷,怕什麼?”
謝信對他的明知故問感到無奈,低頭在他唇上輕輕觸過,“你明知我心意,就別再逗我了。”
洛星然單手摟下他的脖子,彎眼笑道:“謝公子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還不瞭解我的性子?”
又是故意的。
謝信與他雙眸相視,“自然瞭解。”
洛星然便勾著他又吻了會兒,用腳踩上去,看他眼底越積越多的金色,在他下唇留了個牙印。
他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印上,“之前你咬過我一口,被馮將看出來了。”
謝信喘息著,耳尖上蒙著一層淺淡的紅。他舔去唇邊外冒的血絲,“你想讓誰看到都可以。”
“可惜沒機會讓薛松看了,否則他的表情一定相當精彩。”
“是挺可惜……沒能留下全屍,不然欠公子的餘下四十七具布陣屍身便能再抵消一個名額了。”
“名額有限,先到先得?”
好奇怪的說法,謝信沒忍住笑起來:“嗯,那就讓他們爭名額罷。”
洛星然腦袋歪了歪,眉眼彎彎道:“湊不齊也沒關系。為了青凜破壞陣法是騙你的,四十九具屍體的數字也是騙你的,至於究竟需要多少——我壓根不知道。”
他故意放輕了最後幾個字,這種將一切視作玩樂般的戲耍姿態,反而能頃刻間勾動起謝信的心絃。
貓兒似的踏蹭與折磨無異,嘗過極致快樂的人又怎能滿足。
他伸手握住洛星然踩著他的腳踝,啞聲道:“……薛松發現你把丹爐炸毀的時候,臉就已經氣到變形了。他對追求力量的執念太深,甚至都忘了要對死亡留有恐懼。”
興許是蛇類xue居的習性和不用奔波操勞的生活,謝信膚色同樣不深。兩人挨在一起時對比不算強烈,只是比起洛星然透了粉的白,他則是更接近死人的蒼白。
洛星然垂眸瞧著,懶散地靠去了桌上,“你不恐懼?”
“我已經死過一回,感觸便不深了。”謝信頓了頓,又將頭垂得更低,“現在的話,也許是會恐懼的。”
他留在人間的所求在薛松死亡的那刻便徹底終結,但洛星然極其霸道地扭轉了他的思想,像無所不及無所不往的液體,滲透著替代著,以絕不容抗拒的姿態成為了他以後的全部意義。
“變得這麼懂事呀。”洛星然誇他的語氣聽上去真情實意,可他上揚的尾音又帶著戲謔,“之前不還有人視我為空氣,愛答不理嗎?”
布料逐漸有發潮趨勢,再繼續下去新換的衣服恐怕又要作廢。謝信有些焦躁地抿著唇,想要解釋,手裡握著的腳踝卻遊魚一般抽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