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對方擅長的領域,謝信對這個回答毫不意外,眼中也不見什麼厭惡情緒,變得平靜且瞭然。
他看著對方忙來忙去,也知容不得出差錯,便重新將杯中添滿茶水,出門去找黑貓談事。
大白昨日已經成功潛入落雲宗,但與機關鳥上同源的痕跡很奇怪,時有時無,彷彿無處不在又彷彿處處環繞。
追蹤許久,彎彎繞繞,它總算將目標鎖定在一處空曠的平地上。
草皮的不同說明原本該有的建築被拆了,詢問過附近年邁的鳥獸後,得知這裡原本是落雲宗一位長老弟子的居所,並且還住了兩人,身份貌似是兄弟,長得很像。
但它再溜進藏書樓尋找卷宗,卻並未在那名長老的弟子名錄上看見鳥獸口中的人,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彷彿被徹底除名,且落雲宗對此十分避諱。
痕跡被清除得幹幹淨淨,黑貓不知下一步該從哪查起,有些苦惱地詢問他的意見。
時間已經不多了,不知來不來得及。謝信唇角微微下壓,道:“讓它留在落雲宗內繼續查。飛禽走獸嘴裡問不出,就去問池裡的魚,水中的蝦。無論什麼結果,必須將訊息遞回。”
黑貓豎起耳朵,爪子規規矩矩地立在身前,“貓貓這就傳話給大白。”
她化為原形從窗戶跳下,很快與黑夜融為一體。謝信坐在椅子上靜靜待了片刻,感覺心靜不下來,幹脆盤腿吐納了一個來回,再睜眼已不知過了多久。
他離開貓屋,順著昏暗走廊回到洛星然的房間。
桌上的油燈熄了,床上的被子撐起一個圓圓的鼓包,隨裡面裹的人呼吸輕微起伏。
謝信本想看一下就走,夜晚靈氣比白天充沛,所以他越臨近與薛松對上的日期,就越珍惜此時難得的修煉時間。
可手搭在門上,他看著那微弱的弧度,竟是有些移不開眼。
他知道自己對這個人的特殊心情,不想承認,卻無法掩蓋。
想討他歡心,甚至垂憐。會感到嫉妒,看他與旁人在一起就惱火,情緒不受掌控,起過把人關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的念頭。
若自己死了,對方會和那個叫相溫瑜的在一塊嗎?
壓抑,剋制,隱忍,處處難耐。似乎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和無情道背道而馳了。
早明白繼續糾纏不會有好事,試圖及時損止,卻還是一敗如水。
就像他那日開石前所願的,殺死薛松後他能留一口活著的氣。可為什麼要留一口氣?他知道薛松的棘手,明明早就做好同歸於盡的準備了,現在卻開始起了退縮之意。
這不應該。他不應該被任何絆住腳,不應該沉淪進一開始就是由對方設陷的危險遊戲中。
被柔軟雲錦擁住的青年在黑夜裡如同靜謐的潭水,擁有對一切陰暗想法的包容與接納,深到可以成為它們的棲息之所。
這種感覺和平時相觸不同,遠離了曖昧不清的糾纏,平淡到激不起一點水波,卻能讓他從未有過的溫馨且尋常的回憶有了想象的餘地。
謝信的心口鼓動了一瞬,洛星然枕邊團著的小黑霧也跳動了一瞬。
分明做過同樣的事,但他接下來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他合門走近,在床邊慢慢褪下靴子,陽光下坦然無謂的人,隔著被子躺下時卻透出一絲純情的謹慎。
洛星然沒醒,被窩依舊是溫暖的。
謝信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寒冷,但他聽過青年的抱怨,夏天親近冬天嫌棄的“勢利”表現得清清楚楚,從未收著斂著。
他還是沒像過去一樣摟上去,半個身子懸在床外,黑沉的眸子裡似乎倒映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最終慢慢地闔上了。
【作者有話說】
謝信:開啟網抑雲)深夜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