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2章 72、男主與男二
偏堂外是一條小小長廊,兩側栽著四季常青的綠植,花苞含羞點襯,交錯的亮色像綠海中沉浮的星子。
兩人前後稍有錯身,相溫瑜一路介紹著府中格局與植物種類,腳步緩緩,微低著頭姿態從容,清雅的面容上好似永遠都帶著耐心的溫和笑意。
“湛公子,當心。”
他抬手為洛星然拂開自高處垂落的藤枝,指尖靈氣稍有流縱,那筆直的枝條竟是動了起來,繞著彎將最前端盤上了一旁的石柱上。
神意門能與自然生靈交流的說法已流傳許久,厲害的琴修奏曲時萬物擁戴,能使猛獸臣服、百鳥朝歸,但親眼見他們操縱自然還挺神奇,洛星然不由問道:“我先前聽聞琴修透過音律能催使花草生長?”
“可以是可以,但這種做法在神意門是不齒的。”相溫瑜道:“花草本該有它們的生長規律,神意門尊重自然,樂意與自然同修,卻絕不是為了驅使自然。任何一位小看自然的人都必將遭到反噬,要知道這個世界寬廣無邊,無盡海是最典型的例子,總有我們未知的存在棲息在未知的角落,而修士不過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份子。”
“理是如此。”洛星然點頭,“若執意混淆四季,聽上去像在與天鬥爭。”
相溫瑜嘆了口氣:“魔修所做之事便毀害自然,希望有一日萬魔宮外也能草長鶯飛。”
這話放出去恐怕得笑掉一群人大牙了,要知道萬魔宮終年被濁氣縈繞,寸草不生,就算撒千萬顆種子也絕無發芽可能。
一路行至梅園,清冽的香味浸滿了一方天地,深淺不一的顏色讓整片花海仿若波濤翻滾,濃豔不俗。
矮坡上的涼亭內擺了一張石案,幾張記錄了梅的工筆畫並排擺在上方,用木質鎮紙壓著不被風擾。
相溫瑜見他朝那邊看,有些不好意思道:“畫的是梅園裡第一棵開花的樹,在那邊。當時我心情尚可,多作了幾幅,晾幹後忙其他事便忘記收了……湛公子近日來可還有頭疼症狀?我在亭中放有一琴,能為公子奏上一曲。”
洛星然感覺良好,想到自己做了這麼久的計劃終於快落實,他最近吃嘛嘛香,肚子上原有的一層薄肌都快圓了。
他婉拒了這個提議,站在一棵正盛的梅花樹下轉了轉手中的傘,“相長老可還記得你我約定好的事?”
相溫瑜目光落在他攥著傘柄的手上,略有不解,“自然記得。公子說替我尋找能學天音之人,而我為公子做一件力所能及之事。”
洛星然的手很漂亮,掌骨關節隨他的動作不斷鼓動,連綿如南方山水畫中潤而不巍的山巒。
他順著傘託撐開傘架,比梅更綺麗的紅上映著一個女人的剪影,不知哪一瞬産生了幻覺,相溫瑜看那人影淺淺浮動,由側轉正地朝他行了一禮。
這個畫面太過怪異,彷彿話本中的鬼魅跑到了外界,更何況撐著傘的人正眉眼含笑,耳旁細長的金鏈與羽尾微微搖曳。
“這是……”相溫瑜不知自己該看哪裡,紅衣紅傘的青年似乎比傘上怪異的圖案更引人注目。
“阿雪,出來打聲招呼。”
洛星然唇角牽起,被喚“阿雪”的人便現身在傘的另一端。
女人接走傘柄,她避開陽光匿藏在陰影下,相貌帶有幾分故人之姿。
湯雪一手提起裙擺,“小女湯雪,見過相長老。”
修士對邪祟一類的存在總是敏銳的,這是他們護道的基本。但顯形後除了臉上紋路,相溫瑜卻察覺不到對方非人的身份,眼中不禁閃過些許意外,他還從未聽說過有修士會飼鬼,並且是飼養在一把傘中。
大部分死後不消散的鬼都是厲鬼,但看眼前女子神情平靜與常人無異,他隱隱猜到這是契約牽制的作用,略微遲疑道:“姑娘面熟,我們之前是否在什麼地方有過一面之緣?”
湯雪笑了笑,含糊道:“相長老曾指點過我的琴技。”
這麼一說,相溫瑜印象又模糊了。他一生為琴,說不上指點,但與數不勝數的人交流探討過,不分男女老少,更不分身份地位。
不是舊友重逢,只是單方面遇到知音。
湯雪感激他,卻不打算藉著這份回憶製造為難情緒,說過後也就過去了,主動提道:“不知相長老的曲譜湯雪能否有資格嘗試一二?”
相溫瑜手上有殘卷摹本,能彈下初階曲目而不喪失意識便是有緣人。
他雖對湯雪身份有所擔憂,但很快也下了決心,看向洛星然道:“湛公子,若要試曲,我們需移步其他地方。天音對普通人造成的影響可大可小,能成與否暫且不提,我府內傴僂提攜居多,他們抵抗能力幾乎為無。”
洛星然自然沒有意見,他看了眼壯闊花海,“你們去吧,我就在這候著。”
相溫瑜也擔心他受到幹擾,喚來小童備些水果,帶著湯雪往後院深處的琴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