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過頭,她看見謝信正坐在桌前翻看書卷。印象中這位公子閑暇時刻都有事做,將自己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就算在平野村的前幾日,對方也總外出修煉,不吃也不睡。
明明已經很厲害了。
是因為湛公子嗎?
想到這裡,興許是有些出神了,她竟然不受控地問出了聲:“小黑公子。您拿到石頭時,心中所想之事與湛公子有關嗎?”
雖未成家,但感情一世在顛沛流離中也見得多了。雪姨並非什麼也不知,她看過對方和湛晃之的相處模式,好像誰也融不進去一樣,但似乎又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離捅破那層窗戶紙還差了點什麼。
謝信聞言將手中的書稍稍放低了些,一枚葉片從中探出一角。他抬起頭,一雙眼睛猶如昨夜的北風,冷冽而銳利,“為什麼這樣問?”
相處了些時日,雪姨倒說不上怕不怕了,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因為感覺湛公子待您與旁人不同。我無意詢問您與公子之間的私事,只是方才一不留神……”
謝信不否認這點。
豐園鎮上空的陰雲還未吹入武陵源,就算要變天,這邊也總有能轉化天氣的大能坐鎮,掃不了遠道而來客人們的興。
一縷陽光下,他的輕笑猶如光影般難以捉摸,“與他沒有關系,你想多了。”
雪姨聽他語氣不似作假,沒什麼可藏著掖著,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其實觀察下來不光湛公子待他不同,他看湛公子的眼神也不一樣,若是合得來,身邊有個風雨同舟的伴侶也是人生幸事。
不過這只是她心中所盼,既然當事人無心無意,不是她能幫得上忙的。
……但真無心無意嗎?
似乎還能回想起賭石時小黑公子的神情,那抹被硬生生壓下去的失望令人無法忽視,好像失望的並非他開石時所想所願,而是以此牽扯出來的另一件同樣被他看重的事。
若像有人為她提供幫助,她也能幫上什麼忙就好了。但就算脫離了肉體凡胎,這雙眼睛又能看透什麼呢。
“……抱歉,打攪公子看書了。”
“無礙。你若是閑得無聊,可以向貓貓學習。”
團成球的黑貓支稜起耳朵,對大美女報以熱情:“對對,快和貓貓一起午睡!”
雪姨:“……”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鬼也用睡覺。
但黑亮的皮毛和綠寶石般的眼睛無一不誘惑著她,雪姨蠢蠢欲動地飄去椅子上,黑貓便抓著她的衣袖趴到她懷裡,姿勢換來換去,耳朵又重新耷拉下來了:“變成鬼後和公子一樣冷冰冰的,都不暖了。”
雪姨曬不了太陽,苦惱著商量:“我去拿條毯子過來?”
“不用了喵,妖修是不會受寒的。”黑貓驕傲地甩甩頭,眼睛緩緩閉上了。
雪姨摸了摸她的腦袋,看見黑貓斷掉的尾巴,又露出疼惜之色:“你的尾巴是小時候打架弄斷的嗎?”
“不是呀,貓貓小時候可厲害了,和那群野貓搶地盤從沒輸過。”黑貓省略了由捱揍到揍貓的過程,直接將百戰百勝前的記錄刪除掉,“尾巴是被一個人類拿石頭砸斷的。砸第一次只是斷了骨頭,然後他把貓貓拴起來,磨鋒利了才砸第二次。哼,狗都打不過貓貓,但是人好狡猾,總是用工具來做陷阱,貓貓好餓,拒絕不了他放的食物,就被抓住了。貓貓現在已經是隻過來貓了,同樣的招數絕對不會再中第二回!”
有些人是會將生活的不滿發洩在弱小的動物身上,雪姨良久嘆出口氣,問:“還能再長出來嗎?”
“公子幫貓貓試過,貓貓的尾巴是修煉前斷的,無法複原了。”黑貓抬起爪子,肉墊蹭過半截耳朵:“耳朵也是那個人割的,貓貓討厭人類。不過你現在不是人類啦,貓貓喜歡。”
雪姨微微一笑,心中生出些滿足,像每一位會哄小孩入睡的母親一下又一下輕拍她的背,“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