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5章 55、鬼公
“武陵源百年前漁業發達,可惜那場戰亂中入侵的魔氣汙染了水源,導致周遭水域內水生物異變,捕魚為生的百姓也沒了生活來源。”
相溫瑜揹著琴,左右手皆提滿了荷葉打包的飯菜,步履平穩地介紹著令人哀痛的歷史。
“哪怕契約簽成後萬魔宮勒令魔修退回魔域,無極近十年也餓殍遍地。白家派人修繕房屋,在原有基礎上建了這麼一處地方。可若不是逢年過節,許多住民還是難以維持日常開銷,殘存的魔氣非千年無法消除,若是有什麼方法能讓河水恢複如初就好了。”
他顯然是這裡的熟客,老遠瞧見他來,互相追逐的孩子們便撒了歡地繞著他打轉,還有的動手直接來搶。
相溫瑜手中東西很快被瓜分幹淨,他看小土匪們一窩蜂地往四下跑,笑容不變地站起來,體貼道:“湛公子,當心腳下,這邊有幾個臺階不太牢固。”
原著中,相溫瑜就是所有仙俠文裡必出現的那位“心懷蒼生”之人。
他遊歷四方,因光鮮下的瘡痍痛心不已,為有才無地可施之人倍感惋惜。
琴修的琴音通感自然,可以將水域中殘存的魔氣化解,但若無法一次性根治,一天彈奏婻楓十二個時辰也是杯水車薪。
在前不久天機堂的悟道會後,相溫瑜問過相如霜一個問題——無極和魔域本就是互不相連的兩處地界,魔修與道修所求皆為飛升,既是如此,又何必牽連無辜凡人?會上宗門世家只顧討論迎戰策略,卻無人提及轉移百姓之事……出現裂隙或災獸時大家還當仁不讓,可真要細說起來,好似命也不是命了。
0369念這段給他聽時,洛星然心如止水。
這番言論對他而言不痛不癢,畢竟放在現實,天下蒼生的死活關他每個月掙一兩千銅板的什麼事兒?
為百姓遮風擋雨太難,但站地上呼風喚雨卻再簡單不過。
不同時代有不同規則,無極百年前傷亡慘重,萬魔宮大將卻折損寥寥,如今天塌下來必須由元氣銳減的宗門世家扛著,他們心中自然明白百姓的生死和整個無極的未來命運孰輕孰重。
可未經歷過戰亂、無法對無能為力感同身受的相溫瑜不明白。
人和人之間本就有不同,這不是什麼缺陷,洛星然不說欣賞,卻也不覺討厭。
說直白點,就是無感。
荷香在樹下候著,他跟著相溫瑜上了其中一坐畫舫,不遠處零零散散的樂聲被符籙遮擋,耳邊只餘水波潺潺,鳥鳴繾綣。
可惜透過素雅的窗朝遠看去,河水呈現一片煞風景的灰濛,難怪鮮少有人來這邊閑逛,寧願對著擁擠人潮中的紅牆金瓦,也沒興致來這魔氣橫生的角落倒胃口。
斜靠在柵欄邊的歌女收了碎銀,抱著琵琶忙不疊下了船。等相溫瑜將背後的琴放去臺架上時,洛星然才明白他所邀的“聽曲”,是由他親手彈奏。
他挑了合適的觀賞角度落座,託著腮笑問:“我聽說神意門的曲不光能化為利刃,也能令人感悟大增、修煉事半功倍?”
相溫瑜將繞在琴外的長布解開,聞言道:“若真如公子所言,神意門就應當是自古以來大能最多的宗門了。”
比起雪姨得到的華貴金絲,相溫瑜琴上的弦則泛著剔透的琉璃色,彷彿是夜色中的聖教堂玻璃,瑰麗又易碎。
當他眼睫垂落時,昏暗的環境中像是落進了一束光,指尖試音般輕輕一撥,彙聚的靈力便化作振翅的白蝶隨風外湧,落入河面蕩起道道水波。
頑固的魔氣似是遇上鯊的魚群,避而不及地朝四下散開。
原本礙眼的水面竟是眨眼變得清澈見底,引人不由自主放鬆下來,所有的困擾與彷徨之事都隨之隱沒,只留下一片無邊的清淨。
和雪姨的琴聲截然不同。
如相溫瑜這個人一樣,輕盈平緩,像一杯永遠常溫的開水,不會過熱,也絕不寒冷。汩汩泉水般清冽,讓人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如聽仙樂耳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