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應了聲“是”,有些為難道:“公子,說到住處……原本送去燕公子那邊的人前幾日回來了,聽說是沒地方去,該怎麼處理?”
送給燕倫的只有一個爐鼎,洛星然腳步一頓,“燕倫小氣到不給他屋子?”
“何長老不在宗內,本是燕公子接管執事堂。但他前日回來後就閉門不出,外人問了只說閉關修煉,概不見人,住處的門白日也緊鎖。”
爐鼎被送回的事別說外界,在合歡宗都沒發生過,也不知燕倫突然發什麼神經。
不過想必這訊息早傳出來,眼饞的人多了去。
在拋開湛晃之不論的他眼裡,爐鼎也是人,送出去一次已經很不人道,除非能為對方挑個比燕倫更好的去處。
……也可能是爐鼎覺得在他這兒不用被採陰補陽,每天還能吃好喝好當保護物種,想賴著老東家不走了。
洛星然皺起眉來,想到這裡又懶得多管,順口道:“行,讓他明天也去黃姨那端盤子。還有其他事嗎?”
荷香不明白這個“也”哪來的。除了爐鼎的事,其餘都是使女能夠解決的,察覺出主子的不耐煩,她忙搖頭道:“公子路上小心。”
洛星然抽身離去,上班打卡沒人比他更積極。
身後響起荷香的聲音,在讓雪姨跟著她走,細致到從路兩旁栽的千年銀杏開始介紹起。
0369道:【讓爐鼎去刷盤子,這個世界只有你做得出來。】
洛星然反問:【那怎麼辦,要不賣了賺錢?肯定能換一棟樓吧。】
0369:……何止一棟。
生怕宿主真這麼做,它趕緊打住:【謝信在看你。你都和他那樣了,還一聽湛庚的名字就喜上眉梢,他肯定心裡不舒服。】
洛星然有些驚訝,沒想不懂愛的系統突然開了竅,他故意問:【那樣是哪樣?】
【就是那樣!】
洛星然把外披上的繩在胸前繫了個蝴蝶結,不慌不忙道:【不然怎麼辦?湛庚還有億萬財産等我撈,不能對金主爸爸不禮貌。沒事,這筆錢到頭來都是花在男主身上,他會理解的。】
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回過了頭。
天空打下的光遮蔽飛簷草木,在平鋪的秋葉與玉雕白欄的襯託下,透著刺目的金。
謝信沒有跟上荷香她們,似是另有去處,被吹起的黑色衣帶飄在半空中,整個人像無邊界的畫布上不小心墜下的一滴墨。
兩人視線對撞。
卷落的紅楓擦過如火的衣擺,細碎的聲音如同似有若無的笑音,招來斑駁陸離的炫目顏色。
洛星然額前的碎發後撩,手臂也自然舒展,面上表情燦爛又張揚。他從中隨手抓了一片,如隨手摘了一角的晚霞,壓在唇邊輕輕一蓋,再輕易拋開,任其飛往遠處。
謝信看著那抹身影毫不留戀地消失在坡後,須臾過後,還是沒忍住操縱一縷霧,藉著風,從紛飛的五彩世界裡接來了那片紅葉。
他的指尖在粗糲的葉面上摩挲而過,像在體會其中不留痕的溫度。
再送到自己唇側,輕輕一碰。
良久,久到夕陽完全沉落,幹燥的葉片在手指擠壓下截成兩截。他單手捂著臉,隱匿於遮光的庇蔭下,悶聲笑起來。
一片葉,一枚吻,又或者一鈎泛著甜的新餌食。
謝信啊謝信。
他問自己。
你怎麼這麼輕易就被澆滅了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