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櫃臺裡執勤的已經換了一個。
對方好似對白日樓下發生的事毫無耳聞,待他們回房後不但熱情地送來了熱水,還附帶給了份糯米做成桃形的點心。
洛星然脫了衣服泡進桶裡,謝信就如常坐去屏風後看書,他最近學習的內容又深入一層,上面拗口的語句洛星然讀不通,只能透過插圖分辨是某種心法。
他發現男主還真配得上如饑似渴這個詞,不挑食,給什麼吃什麼,不光是生理意義上的吃,同樣包括對知識的收納——哪怕是外宗最基礎的訣,他也要熟讀一二。
這和考完高考沒多久的洛星然背道而馳,他想現在哪怕讓他寫十以內加減法他都不樂意動手,只想躺平。
氤氳的熱氣升騰,驅走了體內熬不住的寒意。
洛星然眯著眼往下滑了滑,讓肩膀沒入水中,沒多久又覺得頭暈,便從桶裡站起來,披上衣服坐床邊擦頭發。
察覺瑣碎聲停歇,謝信拿了棋盤走近,轉身去將窗關上。他的手搭在窗框上,動作稍稍一頓,而後又平靜地折回來,問:“怎麼不用靈氣烘幹?”
“若事事都簡化,哪還有生活的樂趣?”
洛星然靠著床柱,語氣心不在焉。他眼睫低垂,上面還沾著潮氣,將睫毛幾根幾根地簇在了一起。
這副美人出浴的樣子非但沒讓謝信察覺到柔軟,反而從那聲短促的輕笑裡感受到了點不同的意味。
就像青年整個人給他帶來的矛盾感一樣,那隨口說說的話仿若剛長出花苞的刺玫,拂在三月乍暖還寒的天裡,連抽出的枝丫都帶著紮手的刺。
謝信盯著他翻動的指節看了片刻,拿過了那條毛巾,替對方擦拭起來。
洛星然隨他去,把落在肩前的碎發捋到肩後,捏起面前一枚偏小的棋子,“這怎麼玩?”
謝信做著手上的活,簡明扼要道:“佔地盤。”
棋子從小到大共分為六種,雙方可在抵達的每一格選擇性佈置陷阱機關。
玩家在出手前需分別投擲兩個骰子,第一顆代表“命由天定”的出場權,第二顆代表“運在人為”的步數。若是第一枚沒有投出雙數,那第二枚便沒了動用的必要。
比起真正的鬥智鬥巧,它更趨近於現代老少皆宜的桌遊,技術含量不高,也難怪到哪兒都能玩得盡興。
聽差不多了,洛星然點點頭,看在他乖巧服侍自己的份上,大方道:“你先吧。”
手中攏著的黑發已經半幹了,謝信將毛巾搭去矮凳,在棋盤另一面盤起雙腿。
兩邊都是新手,洛星然撩著眼皮看停滯在五點上的骰子,短促地哼笑一聲。
但他的上風並未佔據太長時間,等謝信出手後,幾乎每一次行動都能把他卡死,後有自己布的局,前有虎視眈眈的敵方待命,只能落得另闢蹊徑橫向發展的境地。
“你不是沒下過嗎?”很快一局落敗,洛星然有點不爽。
謝信把弄著骰子,“繼續嗎?這次湛公子先。”
他神色平靜如常,仿若輸贏都不重要。恰是因為如此,洛星然才更有種被俯視的鬱悶。
兩人又來兩局,結果大差不差。
洛星然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足尖直接一掠,把剛擺完的半邊棋盤給掀了。他從外頭回來後總感覺胸口發悶,此刻困得睜不開眼,打著哈欠道:“今晚還出去練劍?不練就打地鋪去,這床躺不下第二人。”
“自是要練的。”謝信接住一枚從床沿摔下的棋子,在手中輕輕碾過,隨後目光掠過洛星然眼睫上沾染的一抹潤色,不慌不忙地給了回答。
光滑的棋子蓋不住指尖揮發殆盡的潮濕,他低頭把毛巾掛去床尾,腦後的長發垂下,“我天亮前回來。”
洛星然懶洋洋躺回去,“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