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妖修被摸角的後果嗎?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等她又換個人說了遍謝,洛星然問。
秋離鄭重道:“再過些時日,我打算搬去鶴泉鎮生活。我會點女紅,靠手藝也能養得活阿斂,不會讓她跟我一起過不稱心的日子。”
她摸著阿斂的頭,語態放溫柔下來,目光滿是憧憬,像是透過天窗落下來的光,“我聽說鶴泉廟不論性別,皆採用束脩之禮,我希望阿斂也能多和人接觸,有同齡玩伴,不受外人排擠,健康快樂地長大。”
阿斂沒什麼反應,低著腦袋自顧自吃自己的。
嘴邊落了碎渣,她也不知道擦,還是秋離蹲下來掏出繡了桃花的手絹給她擦幹淨,她才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鸚鵡學舌般咿呀道:“嗯,嗯!長大!”
解決完要緊事,洛星然表明村裡的桃樹只是一具空殼,沒什麼醫治的可能,打算就此告辭。
秋離聽後很惋惜,稱來到桃源村後也把那棵樹當做寄託,沒人聊天總會去樹下站坐,雖說只是一株植物,但萬物皆有靈氣,她投入了不少感情。
洛星然笑而不語,拒絕了喝杯粗茶的邀請,揮手拽著謝信離去。
要是讓他挑選一個午休的地兒,這村裡任何一個地方都敵不過他有軟枕的車廂,不如直接上路,晚上去睡鎮上最好的客棧。
秋離送了一程,阿斂乖乖跟在後面,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姐姐抬胳膊她也抬,姐姐招手她也招,就連掛在臉上的笑都完全從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等上車後窗外景物逐漸倒退,那種朦朧模糊的怪異感變得更加明顯,洛星然感覺自己短時間是沒法習慣,這對他而言多少有點涉及恐怖谷效應了,幹脆將窗紗拉上一半,藉著不刺眼的亮取出到手的半張丹方,思考它若是完整的,應當能做出什麼藥來。
大部分材料都是常見的,但配量比例卻有些奇怪。
比如其中有一種草藥叫“金霞翅”,因在太陽直射下有金色蟲翅狀暈輪産生而得名,其遠遠超過了普通類止痛藥方的用量,若是他最近看的藥書無誤,服用多了應當會造成暈厥,甚至是出現幻覺。
除此外還有幾種草藥名字陌生,他猜測應當就有在墳邊看見的毒草,不知若是當時鏟下一株,能不能從異空間裡帶出來研究。
想到一半,他又思緒紛擾,滿腦子都是阿斂最後的那個眼神。不再空蕩蕩,而是帶了點顏色。若追問顏色意味著什麼,他又看不透徹,彷彿是一夜之間靈魂有了重量。
最終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開始的那個問題——神能和人一起生活嗎?像這種學過殺戮,學個笑都學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半神,還真不知以後會成什麼樣。
洛星然翹著腿晃了晃,目光穿到馬車前室,角度所擋看不見掛在高處的逢魔鈴。
他又想起謝信所說“無極中一直都有神存在”,不由得敲了敲隔板,揚聲說:“你意思是其他地方也存在像阿斂這樣的?之前問時怎麼沒聽說。”
謝信勒著韁繩,正在過橋。
說是橋,倒不如說是幾塊寬厚木板,溪水的常年浸泡導致它變得脆弱,馬和沉重的車廂上去時搖搖晃晃,讓人不禁擔心是否會將它們給壓斷。好在上一位過橋的修士同樣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橋邊貼了道符,才導致它韌性依舊,沒出大岔。
空氣中難免沾染黏膩的潮氣,等在顛簸中重新踏上平地,謝信才分了點注意力出來,“因為神運算元的名號在無極修士之間,早是家喻戶曉。”
洛星然晃出來的睡意都被陰陽沒了。合著就是他知識儲備薄弱,不懂常識唄。
他盡量發出虛心請教的聲音,可惜失敗了:“哦?”
謝信要說的神運算元不是指一位,而是指一類。在無奇不有的修仙界,神運算元相當於其中一朵奇葩——他們擁有天道賜予的‘神’職,卻仍是實打實的普通人。
他們沒有修煉能力,一位隕落才會有下一位的誕生,像日月交替一樣。興許因為天生能窺探天機,因而他們對一切都看得極開,不插手任何自然規律,只會在無極遭逢大災大難時露面,稍作指點。
所以哪怕知道他們的存在,也無人能從人群中將他們認出。可能在某個時間段的某個角落,一個人會憑空出現,然後彙入茫茫人海,與芸芸眾生一同經歷煙火百態,再生老病死,隨後下一個替位者傳遞薪火般一身空白地出現。
“你見過?”洛星然問。
謝信說:“見過。”
“然後呢?他住在哪,姓什麼名什麼?”
“不知道。”
“還挺奇妙。”洛星然一搓胳膊,發現雞皮疙瘩竟然起來了。
不說別的,聽完他就恍惚有種被窺視的古怪感,彷彿暗中也有人盯了他很久。
他想,既然神運算元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那異世界的人到訪定也定會以一種形式在星盤上呈現。得虧按說法這位神只阻大災不妨礙其他,不然他暗殺名單上仇子石暫排第一的位置就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