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人工智障嗎?
洛星然笑得肩膀直抖,對它不斷嘰裡呱啦的聲音無動於衷,專注欣賞起男主投入忙碌的背影。
床板拼接的痕跡明顯,錯落的釘子已經生鏽,有些木板在長期受潮下發青發黑。
這兒原本應當鋪過席子或是稻草,四周留下了淺淡的印子,謝信伸手觸上其中一角,一陣風忽地吹入室內,桌上油燈裡豆大的火苗跳躍搖晃,散發出的微弱光亮將熄不熄。
暗格被開啟,在安靜的房內響起木頭的摩擦聲。
正如他們所猜,這張床確實有問題。機關也被下了障眼法,但只能防一防普通人,對於稍微有點能耐的修士而言完全不夠看。
落在床板上的血跡不過冰山一角,鋪在法陣上的血早凝成塊狀,中央方形的凹槽部分空空蕩蕩,裡面沒有積灰,唯獨周圍落了片被利器割下的藕色布料。
他撥開蛛網,撿起布料。剛一碰上,斜側方的門猛地被從外拍動,上邊脆弱的窗戶紙險些破裂,跟有什麼人在外頭站著盯了很久似的。
洛星然瞥去一眼,面色不改。
布料被放到桌前,另一人仿若同樣對接連詭事無所察覺。短短時間謝信看起來已經恢複如常,撚著手指間殘存的幹血漬,道:“這上面血跡存在的時間和秋離受傷的時間差不多,很可能是從她身上掉下的。”
洛星然手指在桌面輕點兩下,想了想,問:“扯拽還是利器割裂?”
謝信沒回頭,“後者。”
看來幾天前,這裡起了一場不小的沖突。
既然能破陣,說明來者是個修士。秋離沒有修為,頂多是認識什麼人教過她做陣法的方子。普通百姓被修士攻擊到重傷,這可是哪個宗門聽說都要震驚的地步,願意出手“大義滅親”的定不在少數。
一來搜刮財寶變得名正言順,二來還能得一段美名。
“她為何不直接向我們求助,多好的機會。”想到這裡,洛星然不由自主抬高了一邊的眉,看向站在面前的謝信。兩人目光短暫對接,他手中扇子啪地合上,自己接上了話:“因為她有顧慮。”
這顧慮和凹槽裡原本放著的東西有關,或許和被抱走的那個小啞丫頭有關。
一位修士想從一個百姓手上搶東西……還是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對方確認他的所作所為不會被外人知曉,要麼是因為篤定秋離不會告訴別人,要麼還有另一種情況——人死後嘴就張不開了。
可秋離分明是一個活人,只不過傷看起來重了點。
“她身上有腐敗的味道。”
謝信突然地的發言打斷了洛星然的思路。他抬頭疑惑地望了一眼,重複:“腐敗?”
謝信說:“人死後的味道。”短暫停頓後,謝信補充:“很淡。幾乎辨認不出,和接觸過死人留下的氣味不一樣,是她本身的味道,不過快散了。”
……死過一回的人?
並且,並不知道自己死過?
洛星然正襟危坐,思維被這跳出認知的話攪碎,一邊梳理著,一邊隨意碰了碰那片染血碎布。
發硬的觸感黏在指尖,像是觸到了某個開關,面前的人影、滴落的蠟油、潮濕的空氣……遠處淅淅瀝瀝的雨聲,頃刻全在眼前扭曲變形。
狹窄的屋子宛若成了沙堡,天花板搖搖欲墜,地板也成了有實質的細紗,流淌的漩渦吸附他往另一個空間而去。
他甚至不知道流沙有沒有吞噬自己,就感覺整個人被一種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包裹,視野一片眼花繚亂,黑色潮水般褪去,漫天粉白綻放開來,一股植物特有的氣息湧入鼻腔。
直到知覺恢複,腳下有了踩住地面的實感,洛星然才緩緩睜開眼。
四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山丘,沒有天,只有地。而幾十米開外最高的坡上,一棵開滿桃花的樹正屹立於綠草叢生之處,搖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