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捉弄
扇子張開,緩緩帶動滯澀的空氣。
洛星然往後退了半步,撞進一個硬邦邦的胸膛。少年妖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挪到了床邊,近距離瞧,本屬於人類的瞳孔稍有變豎趨勢,顯然是被血的氣味刺激的。
“正好,你看看這床有沒有什麼機關。”洛星然指指矮塌,自然而然靠去了他的身上,“我現在可是嬌弱的爐鼎,幹不得活。”
“……”謝信不知他怎麼能做到這麼隨意把這個詞掛在嘴邊的。
上一世沒與湛晃之打交道之前,他就聽過對方名號。不是拿下大比的魁首,也並非擊殺哪隻霍亂村落的妖獸,而是因下毒廢了一個散修的靈脈——導致這人成了軟柿子,最後被妖獸活活咬死,屍體都沒能被帶出來。
結仇原因也不複雜。
當時湛晃之看上了秘境中懸崖峭壁上的一株斷莖蓮,這種靈草數量不算特別稀少,不過生長的地方有點危險,他費心費力爬到半山腰,卻發現一男一女已從山上折返,手中拿的正是他的此行目標。
殺人奪寶雖是常事,但在正道中屬於不齒行為,很少有人付諸行動。況且這種行為往往伴隨絕高的風險——修仙界就是這樣,殺個小的來群老的,若是不瞭解對方的人脈關系,遲早吃大虧。
湛晃之也不打算手上沾血,一來打不過,二來不值得,便用最省事的方法來解決問題——掏錢。
秘境內部的交易價格比外部低二至三成,看在斷莖蓮特別新鮮的份上,湛晃之提出的價格是正常價格的九成。他自認這是個良心價,可那男修卻讓他再找旁人。湛晃之不太高興,一個秘境産出的材料有限,他煉丹向來用最好的,不然怎麼把藥性發揮到最高。
他也不繼續說服,而是花了兩天時間,給人牆角撬了。那女修把斷莖蓮偷出來,在某個衣衫不整的夜裡紅著臉塞給了他。
他何嘗買不起,等不起?只是狂妄慣了,不容人逆著來,於是不擇手段,巧立名目。
男修知道這事後氣得雙眼通紅,提著劍找上門時,湛晃之才知道原來人家根本不是一對。
多年追不到的夢中情人一朝被三言兩語哄騙到手,是個人都得心中留恨,可也知對方背後站著整個大宗門,自己只是默默無籍的一顆流沙,那把劍到底沒揮出去。
男修咬著牙,當著周遭圍觀人的面道:要不是有湛庚護著,你比爐鼎還廢物。
有的人這輩子都碰不上爐鼎,便開始貶低他們的存在價值,更不把他們當人看,而是堪比禍國殃民的妖物、提不上臺面的垃圾。
湛晃之聞言甩袖離開,好似預設,沒多久那散修卻發現自己靈氣潰散,聚不成形。而面前血池裡的利爪已經攥住他的雙腿,猙獰的獠牙橫在他腰間,咬斷了他早上剛指過人的劍。
發射訊號的響箭竄上天際,卻悄無聲息,被什麼阻攔了一樣。斷臂掐訣,祭出法寶,直至金丹碎裂。他茍延殘喘多久,就承受了多久血肉被啃食的酷刑。
不甘地嚥下最後一口氣前,他看見身著紅衣的人站在高處,彷彿和池中爬出來的妖獸一樣令人毛骨悚然,微笑用唇語說:嘗過了麼?爐鼎可沒我這手段。
謝信第一次聽描繪對方的詞,就是驕奢淫逸、睚眥必報。他從後攥住洛星然的手腕,無厘頭地問:“後來那個女修如何了?”
洛星然莫名其妙,皺眉推他:“什麼女修?我讓你看機關,你神遊什麼?”
“那個被你利用,送了你靈草的女修。”謝信幹脆將人錮住,一雙眼似是要看透皮囊下的內裡,字與字之間有了微妙的停頓,“你下藥堵了她的靈脈,讓她死在了妖獸的嘴裡。”
事實被他扭曲,但無所謂,他又不是真在意這個人的下落。
冰涼的手掌貼合腰側細膩的紋理,像凝望過來時斑駁的月影。
洛星然不動聲色地倒吸一口氣,身子沒繃住顫了下。那隻手按的地方正是他藏著的小花苞,隱約的癢意令人不適,他毫不猶豫拍開腰上的手,“爪子收回去。不是說了她死在了妖獸嘴裡?”
湛晃之會遺忘,傳遞到他這裡時記憶更加模糊,他隱約想起是有給人封靈脈致死的這事兒,還不止一起,但具體過程無法深究了。
這一巴掌對於皮糙肉厚的劍修而言無異於撓癢。謝信嘴唇動了動,似聊以解嘲,“湛公子不是我的爐鼎嗎?還有什麼碰不得的。”
洛星然微訝,立馬就明白他這番話的用意。他忍住呼之欲出的笑意,在躍動的昏暗燭光中偏了頭。
“謝信。”
青年唇瓣開合,似乎一時興起舍棄了一直以來的稱呼,饒有興致地念著簡短又普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