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快解決了對方,對他們兩都有好處。如果不是因用了湛晃之的身份,他才不管仇子石什麼時候死。
體溫逐步降低,恢複到正常值,這才感到衣服裡外濕了個透。少了藥效幹擾,謝信沒答應也沒拒絕,隨手開一扇窗,如血的光灑在他的發梢,像是一隻鳳凰正在梳動尾羽。
夜晚即將來臨。
他換上一身家僕灰突突的短衫,又把頭發束得闆闆正正,露出光潔的額與深邃的眼。過了遍探查到的合歡宗地形圖,謝信腳踩上窗框,不經意的餘光一瞥,躍出的身形卻悄然定住了。
他看到洛星然在笑。
無聲的、愉悅的,像想到了某種惡劣事情,笑得蔫壞。
0369勸宿主收斂:【才剛解決危機,你太喜形於色了吧!謝信還沒走呢。】
【關謝信什麼事。我是想既要殺湛庚,又要殺仇子石,這算不算愛極生恨?】洛星然覺得很合理:【‘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不愧是湛晃之,一點都不ooc。】
燈盞點燃,幽幽燭火下,轉過去的臉朦朧而柔和。
洛星然不依不饒讓系統給他這波操作打分,隨後沖後方沒動靜的人懶洋洋道:“愣著做什麼,還要我牽條繩子遛你不成?”
那張皮囊是與雪山白玉蛾截然相反的靡麗,成了崎嶇山谷內毒素駭人的蝶。
腐蝕性的話語落在耳中,滿腔壓下的厭恨卻彷彿被攪動,跟藥劑後遺症似的微微發癢。
不合時宜想起方才唇與唇間的荒唐一觸,謝信挪開視線,發尾揚起一抹淩厲的弧,瞬息消失在視線中。
白天天氣炎熱幹燥,當晚卻下了場大雨。
洛星然和衣而眠,躺在被子裡背對著門窗。他急需休息,掐著時間多補體力,生怕謝信又來一次深夜反水。
這人遭到背叛後性格大變,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掀翻他們的和平條約一劍刺來,讓他心髒上多幾個窟窿,就如當今的魔修入境,也頗有一番撕破協議、山雨欲來的架勢。
0369埋怨自己電量告急,還是沒敢下線,開著低電量模式為他放哨,閑談都不敢多進行一句。
迷迷糊糊中,洛星然醒來在床上滾了一圈,又扛不住催眠的雨聲,再次呼吸平穩地睡著了。
或許下午睡的時間有點長,大腦不算疲憊,他做夢夢到小時候發生的事。
因為在福利院被欺負得受不了,就偷偷翻牆跑了出去,打算自己賺錢掙一口飯吃。那天夜裡也下著雨,他的鞋子是很廉價的塑膠材質,“吧唧吧唧”邊響邊漏水,走到實在走不動了,便又餓又累地縮在橋洞裡睡了一晚。
橋洞塞滿了東西,地上鋪著褥子稻草,角落堆著泛了酸的毯子,別人扔掉的壞家電,甚至還有鍋碗瓢盆,很像一個廢棄用品堆集地。
他淋了雨,腦袋和身體沉沉發重,幾乎剛躺下就陷入了昏迷。
等雨勢稍歇,清晨的光從幾米高的洞外傾洩下時,他看見一個人拿著啤酒瓶杵在他身旁,嘴裡嘰嘰嚷嚷說著聽不懂的發音。
瓶子是完整的,綠色的玻璃拉長的光暈晃在眼前,憤怒地揮動。洛星然渾渾噩噩坐在那兒,身體自下而上湧著寒意,骨髓都生了冷。等他意識到對方真的有攻擊的架勢時,嚇得嚎啕大哭,撥開周圍雜物連滾帶爬地朝外逃跑。
跑過橋洞,是一條老街。
時代淘汰了破舊的居民樓,它們在擁擠的大城市中格格不入。聽見窗外的大叫聲,有人不堪其擾拉開一樓的防盜窗,嘴裡罵了句髒話,隨手扔了一個爛蘋果。
瘋流浪漢拎著酒瓶拔腿去撿,洛星然心髒砰砰亂跳,呼吸都變得遲鈍,他身上髒兮兮的,看著流浪漢把滿是汙水的蘋果放進嘴裡啃,又聽“咚”地一聲,另一個爛蘋果砸在了他的腳上。
一樓的窗重新關上。
擱在案上的燈盞不知什麼時候滅了,洛星然一身冷汗,不安地團了團身上被子。
緊閉的眼皮前劃過一道白光,伴隨雷聲轟轟,系統急吼吼道:【宿主快醒醒,謝信在你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