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根白皙的手指豎到了眼前,指節微彎,似乎在撫摸方才虛假的餘溫。
一個吻莫名讓洛星然佔了上風,他看上去慘兮兮的,痛到煞白的臉上滿是冷汗和血跡,笑得卻極為狂妄:“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繼續你剛才做的事情,要麼咱們同歸於盡,要麼我明年給你墳頭鏟平。”
又是一陣死寂。
絲絲黑氣從地底升起,在空中凝聚、再舒展。血霧繚繞,謝信迫使他與自己對視,與撥出的氣相同,聲音刻薄而冰冷,“第二呢?”
洛星然豎起第二根手指:“截止明早的太陽升起,你還有一夜時間去找你想找的東西。若是耽擱了時間或是沒找到,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在我的地盤永遠藏一件東西,對我而言輕而易舉。”
書中謝信會在冬天的第一場大雪落下時找到青凜劍。合歡宗的滅門無非是原主疏於檢查,若定期巡視過藏丹室發現異樣,那可能面對的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洛星然他這一說,無非在向謝信表露自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謝信盯著他,半晌字字清晰道:“沒那把劍,不過是多耗上百年。”
束在四肢的力道驟加,洛星然咳嗽兩聲,譏諷道:“哈……百年,說得輕巧,打算和老鼠一樣東躲西藏?要是讓你那好師兄知道你還活著,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揪出來。”
謝信的師兄——薛松,原青雲山坐無峰峰主承悅星君的大弟子,現星君退隱山林,他接替掌管峰上要務,在不久前的宗門納新比試上替師尊穩坐了高座,已然有接替其位的勢頭在裡。
此人名聲頗佳,比謝信早十六年入山,素來豐神雅淡,以常年施粥百姓而與長生寺交好。好在手握劇本,洛星然知道這人也是個戲中王,送人求和的餿主意就是他暗中推助,謝信死後假惺惺在廟裡跪了四十九天,手握佛珠,心中唸的卻不是師弟早登極樂,而是永不超生。
可惜功德不夠,咒沒生效。
機關鳥在窗沿“啾”了一聲,爪子下捆著一小卷紙,似乎輕而易舉就能飛走。霧天羅地網朝它撲去,眼看要抓到羽毛,那鳥卻也戲法般煙消雲散,只在原地留下一張黃符。
這不像談判,而是通牒。
熬了這麼多年才能重回世間,誰知再死一次是不是灰飛煙滅。現在對上無異於懸崖走鋼絲,但謝信不得不賭。
想要一個主角成長,溫柔鄉只會沉淪溺亡,反派才是最好的磨刀石。
原書安排的反派對洛星然而言皆是可用的棋子。他打算把反派們挨個放上棋盤,逼迫謝信更快蛻變。
總之,早日完事,早日回去繼承遺産。
身上一鬆,洛星然對上那雙布著血絲的眼,不緊不慢拋下另一根鈎,“我與他算有交情,可以為你提供碰面機會。若是我心情好,還會幫你困住他,讓他逃也不能逃。”
他從袖裡拿出早備好的解藥,還有一顆只在黑市才能找到的、能將任何凝了金丹的修士偽裝為普通人的無痕丹。
拋開一屁股情債爛桃花,湛晃之的人脈還挺廣,但這廣也廣得有侷限性。可能人以類聚物以群分的效應在,和他搭關系的都不是什麼善茬。
本該萬人推崇,卻因一人插足而有所翻覆。
薛松嫉妒後到的師弟更得師尊寵信,也嫉妒所謂的“天分註定”,怨著怨著,把心思打在了旁門左道上。但他不敢走魔修的路,更不敢去以丹道為主的百花谷落得詬病,便偷摸著私下找到湛晃之,尋求短時間能增長修為的捷徑。
那捷徑邪得很,真要走完,人也能入魔個七八分。一百一十一顆心髒一顆不多一顆不少地投進爐子,薛松身上不知沾了多少冤魂的怨,倒真是人越壞心境越穩,竟一晃這麼多年過去,還能好端端地站在峰頂。
這人狠到一定程度,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聞言,謝信眼神帶著不符合年齡的通透,像是要把一切看穿。他的眼瞳被窗外穿雲投入的一束光照得清亮,可頃刻之間,又籠罩了一層霧靄般的朦朧。
良久,他啞然失笑:“湛晃之,你知道的未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