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父親生病,母親坐上了一家之主的地位,可他的日子仍舊不好過,雪上加霜的現實令母親財迷得一度想放棄對父親的治療。
是居委會的介入,讓母親不得不“破財”給父親治病。
得虧他跟謝香結婚結得早,結婚時父親還沒查出患了那麼難治的病,不然哪還有女人願意嫁到他們家來。
更別說給出去8.8萬的彩禮錢了。
婚後住在家裡,他們兩個人要每月上交800塊生活費,只管住宿和一日三餐的溫飽,其他一概不管。
父親治病的幾年中,他每個月的工資除了交生活費,還得交1500塊的醫藥費。
後面父親換得了二姐的腎後,人變了,看淡了很多事,也不敢跟母親爭,能活著就行。
就他那身子骨,還能做什麼呢?
然而日子並未慢慢好轉。
父親患病至今差不多掏光了家底,母親的脾氣越來越差,戾氣也越來越重,是更見錢眼開了,變本加厲地摳錢。
晴晴出生後,他們三口人的生活費上漲到了1000塊,之前1500塊的醫藥費縮減到1000塊,名曰贍養費。
親孫女上幼兒園,她閑著也不會接送,要接送就得每月再多給300塊。
他的工資每月所剩無幾,餬口都難,哪裡還給得出?
外加給父親治病期間,他掏了共有四萬多塊,要不是謝香保證說一定會生二胎、生兒子,給他們留後,要留點兒錢養兩個小的,那這幾年是5萬塊也存不起。
這些事,他沒臉往外說。
但這些事,周邊的鄉親以及三叔三嬸一家全都知道。
母親逢人就叫苦,說嫁到林老二家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生了三個沒用的兒女更是上輩子造孽。
造孽。
在這個家,誰不造孽呢?
要能選,他也不想生在這個家,要能選,他也想像二姐那樣去城裡給三叔三嬸當兒子。
“爸他,能不能再活十年,沒人說得準。這七十大壽的壽宴,我們為人子女,風風光光地給他大辦一場,是我們應盡的孝心。”
林傳耀的詞用得妙。
“我們為人子女”,“我們應盡的孝心”。
林慧顏反感,皺眉看著對面,林傳耀苦笑著望向她,近乎哀求地說:“二姐,借我3萬塊行嗎?”
三萬於他是大數目,可於林慧顏,只是小數目。
懷安市高中教師一年的工資,少說十幾二十萬,多則三十幾萬。
他在網上都查過的。
“壽宴每桌1688元的餐標,20桌,另加額外的酒水,預算4萬塊左右。大姐是外嫁的女兒,她出小頭1萬,大頭我出。我對這樣的分配沒異議,我認,只是,我真的能力有限,拿不出那麼多。”
這3萬他若不認、不拿,壽宴辦不了,劉雲芬把兒子不孝的話一宣揚出去,他們一家四口不僅在家待不了,在整個平新鎮都沒法活了。
“收來的禮金,媽是不可能分一部分給我的,更不可能拿出來抵酒錢。我現在一個月只有四五千塊的收入,3萬塊是我半年的工資。那5萬塊的存款在謝香手裡,我動不了,也不能動。謝香說了,我要敢擅自動用那筆錢,她就跟我離婚,一拍兩散。”
好好的一個家,兒女雙全的家,妻子也很持家,怎麼能因為3萬塊就散了呢?
他也想過去找朋友借錢。
但一提錢,就他們家那情況,是人都覺得有借無還,要麼說沒錢借,要麼說只借得出兩三千。
低聲下氣地求了幾個人,只借到五千塊。
“二姐,算我求你了,你再幫我一次吧。”林傳耀從另一邊褲兜掏出一張字條展開。
“我寫了欠條,上面簽了名字按了手印,以後每個月工資到賬,我固定轉你一千塊,直到還完為止。”
自古以來為五鬥米折腰的事例就屢見不鮮,林慧顏沒用鄙夷或輕蔑的眼光看待林傳耀,因為至少這回,他的腰是為“人子”的孝道而彎,也是為“人夫人父”的責任而彎。
更至少,他沒有來道德綁架她,逼迫她去出“為人女”的那部分。
如果是那樣,她連他的話都聽不完就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