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著憤怒的氣息好似沖出了聽筒,但不再有任何回應。
齊婉英的沉默已經給了他答案。
他可以確認了,自己和齊婉英之間的立場。
“奶奶,”溫斯爾望向窗外,“這是我最後一次叫您奶奶了。”
通訊被迅速切斷,黑掉的螢幕倒映不出被遮掩的眉眼。
鷺陽監獄門前的雪塊被掃盡。
瞿向淵提著公文包走出駕駛座,抬眼看向前方晨霧繚繞的監獄,寒風穿過指縫,吹得手指發麻,止不住想要打冷顫的同時,力道也反射性地收緊。
他正要抬腳往前走時,掌心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疑惑著,滑開螢幕,才發現自己又收到了溫斯爾發來的另一份文件,於是收回腳,停在原地,開啟了這份檔案。
他滑到下方,發現除了徐京娜當初的燒傷痕跡,整形相關,還有所做的手術等等,心髒移植手術,腎髒摘除,東賢兒童互助會無償獻血名單……?
無償獻血?
他又繼續往下滑。這裡面的所有孩子都獻過血,整頁下來都是一,意味著次數為一,但名單最後的徐京娜和徐逸,次數為二。他依稀記得自己翻看倖存者名單裡的徐京娜資料時,她是稀有血型。
稀有血型,無償獻血。
這兩個詞結合在一起,發酵出來的最壞結果不就是——
瞿向淵和佟嘉霖匆匆結束完會面後,回到了車裡。
他一頁一頁地翻看所有相關資料,好尋到更多的線索。
如果自己利用徐逸去掀高熱度,那麼作為姐姐的徐京娜是否知道徐逸和齊琛在做些什麼,當年彙德醫院失火,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徐京娜和徐逸活了下來,在此之後整容改名,銷聲匿跡,兩姐弟做的這些是主觀還是被迫?
瞿向淵忽然想起齊琛那天說的話。
——“發生那場大火時,我第一時間就找人去取賬本了。”
像個無關人士去描述的現狀,字裡行間都在表示他並不是這場火的始作俑者。如果是他放的火,怎麼事後才想起去取那麼重要的賬本?這根本不符合這類人謹慎的行事邏輯。
倘若徐京娜已經看到了新聞中對徐逸審判的發酵程度,會跟著一起躲藏,還是……
瞿向淵想也沒想,連夜趕回了鷺陽市區。
趕上週末,正常而言ivres餐廳人滿為患,所幸他到的時候,時間接近九點,飯點過後的星級餐廳已經人流漸少。上一次來還是沾著溫斯爾這vip食客的光,一路暢通無阻,現在獨自一人再來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瞿向淵前腳還沒踏進門,目光率先停在大廳舞臺中央表演的幾人,視線還未來得及清晰,服務員提著標準的微笑走到身旁,擋住了他。
“先生,幾多位?”
瞿向淵視線收回,定焦在服務員身上,沒聽懂對方的粵語,眉頭輕蹙。
服務員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又笑著切換成了並不標準的普通話:“您幾位?”
“就一個。”
“好的,請隨我來。”
服務員將他帶到落地窗邊的二人座,收了另一份餐具,替他擺成單人使用的佈置,倒了溫水後,又放了份餐牌,微笑示意可以用旁邊的鈴鐺叫他,等到瞿向淵點頭,這才離去。
瞿向淵一門心思在舞臺上的那幾人身上,匆匆敷衍完服務員後,才有空去尋舞臺上是否有自己想找的人。
現實也是他賭對了。
舞臺中央的女人一頭大波浪長卷發,優雅地落在右肩,菱形狀的耳環在光下熠熠生輝,妝容濃烈,確實像東南亞混血,怎麼都瞧不出是本國人。她坐在椅子上,拿著麥克風,抬起頭與身旁的金發男人合唱著一曲他沒聽過的德語歌。
她笑容溫柔,沉溺於與男人的深情對唱中。
“in den stien hain hernieder,iebchen koir……”
瞿向淵指腹圈著溫水杯壁,目光一直沒從徐京娜身上離開。
她是不是還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經被通緝了,所以還那麼開心地唱著歌。還是說,已經看到了新聞,如今不過是在強顏歡笑,唱完最後一首歌以後,她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