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向淵將照片一角捏得很緊,緊到指尖發顫。
整容後的父親,他能拍到的只有無數張模糊的側臉,或是鴨舌帽下的唇鼻。
父親整容前的模樣在記憶裡變得越來越模糊。他曾經留在錢包夾層裡的唯一合照,也被溫斯爾……瞿向淵立刻抬手,壓著緊擰在一塊兒的眉間肌膚。
——“是不是透過我,一切都會變得更簡單。”
既然有另一條捷徑可以選擇,為什麼還要猶豫不決。誰都不能信任,但還有別的辦法嗎?沒有了,路都已經被堵死。兜兜轉轉回來,最容易的方法還是五年前的溫斯爾。如果太謹慎到懷疑一切,那他什麼都做不了。
說服自己以後,壓在胸口的那股氣,猛然釋放了出來。指尖鬆了些力氣,遲疑好半天,還是拿起溫斯爾留給他的名片,撥了過去。
那邊很快就接通。
瞿向淵眸光一亮,對那頭道了聲。
“喂。”
樊遠將手機貼在耳邊,朝對面應道,“對,是的,我們約了下午三點的診療,現在正在去的路上,大概十分鐘就到。”
“嗯,好。”樊遠壓著聽筒,將手機遞到後座,“——您要跟他打聲招呼嗎?”
溫斯爾瞥了他一眼,又收了回去,繼續滑動著手機裡滿屏的資料,目光鎖在其中一欄,眸色暗了暗。
許明月。
這個人怎麼也……
樊遠獲得的只有自家少爺的無視,於是只能尷尬地將手機挪回自己耳邊,對那頭說:“好好,行兒,像以前一樣照舊吧,沒什麼特別的需要準備。”
溫斯爾六歲被接回國後,齊婉英給他找了不少國內的權威心理醫生,有的根本就是噱頭,而尹覺這個人,雖然那時只有三十歲,但卻能讓年幼的溫斯爾不對他産生任何抗拒心理,也許和那個初次給他做心理診療的戴維醫生氣質相仿,才讓他卸下了防備心。
只是像溫斯爾這樣的患者,尹覺很少接,此前幾乎沒有過經驗,頭幾年給溫斯爾做治療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懷疑到不想幹心理醫生這行了。
直到他知曉一切,關於溫斯爾在美國的一切。
溫斯爾和樊遠前腳剛到,尹覺就推開了會診室的門,視線直接定格在溫斯爾身上,抬了抬眉眼,敞開門側過了身,示意對方進來。
溫斯爾像來朋友家似的,順手拿起旁邊的糖就走了進去。
樊遠在會診室門口一坐就是一天,將近八點,會診室的門才開啟。
兩人瞧著和下午剛來時那樣,沒什麼異樣,越是正常,樊遠就覺得反常。
果然,趁溫斯爾先行離開的間隙,尹覺對樊遠道出了實情。
“他並不抗拒談話,也不反感心理治療,很誠實地將心底的真實想法展現出來。但情況依然不樂觀。雖然我不如美國那位戴醫生權威,但我始終認為,遺忘式治療只是一種逃避的方式,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夫人有她自己的想法。”
“那溫斯爾呢?你們有詢問過他的想法嗎?”
“作為他的醫護管家,不應該助紂為虐。不是嗎?”
“我只是個醫護管家,不是醫生。”
“只負責聽令做事,偶爾做心理分析,在特殊時候採取特殊措施,僅此而已。”
“怪不得溫夫人會選上你。”
“樊遠,你能開快點兒嗎?”
記憶被打散,握著方向盤的樊遠猛然間回到現實來,他撇了眼車載導航,終點是畫廊。
“您剛剛說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