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京飛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爺爺,是我呀!我是柳芮。”柳芮眼眶泛紅,聲音哽咽。她害怕爺爺早已忘記自己。
爺爺愣住了,奶奶也愣在原地,片刻後,兩人的眼眶濕潤了。邊上的師兄師姐們,也紛紛紅了眼眶,現場一片寂靜。
大家都久久不能言語。
時光賦予了他們這場跨越萬裡的重逢。
直到門口那兩個小屁孩進來催爺爺開飯,才治癒了這一場消耗了很長一段歲月的重感冒。
在葉師兄的帶領下,柳芮一一與眾人打招呼。多虧賀煜呈安排周到,讓她能大方得體地融入這場家族聚會。否則,以她如今略顯陌生的模樣,出現在這樣的大家族聚會中,難免會遭受異樣的眼光。
爺爺舉辦的這場宴席,來了許多人。大家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聊著家常。柳芮作為晚輩,夾在一群長輩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在爺爺奶奶心中,她是個寶貝,特意安排她坐在兩人中間。在這個傳統的中式家庭裡,座位安排十分講究,孩子、年輕人、長輩各有各的席位。柳門門生眾多,更是規矩森嚴,容不得半點馬虎。
柳芮一眼便認出,宴席上的菜品出自鎮上的老字號聚德樓。店內招牌菜一字排開,與記憶中別無二致,想來店家是為了守住這份傳統風味,才未推出新品。看著熱氣騰騰的菜餚,柳芮鼻尖輕顫,往昔的美好回憶瞬間湧上心頭,迫不及待地夾起一筷放入口中。
可剛一咀嚼,她眉頭輕皺,敏銳地察覺到味道的細微變化。柳芮自幼對食物的味道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度,只需輕嗅,就能精準分辨出菜品中使用的各種調料。此刻,憑藉著這份天賦,她斷定廚師已然更換。相較之下,之前賀煜呈帶她去的那家城裡館子,每一道菜都散發著熟悉的氣息,彷彿能將她帶回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盡管眼前的菜品色香味俱全,烹飪手法也頗為精湛,但柳芮心中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這種對心儀味道的執著追求,這種吃不上想吃的和好吃的感受,旁人難以理解。心中的失落讓她興致全無,柳芮坐在席間,只是機械地挑著盤中的食物,往昔熱鬧的宴席,此刻也變得索然無味 。整個人懨懨的,甚至心裡有些不歡喜。
宴席上,大家大多在回憶往昔的故事。柳芮當年還不到十歲,對這些往事知之甚少,插不上話。直到賀正毅提起賀煜呈,柳芮才有了話題:“咋不見呈哥仔?”
賀正毅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那小子又跑去倫敦了,也不知道整天忙些什麼。我老婆柏婧最近也忙著守公司。家裡就剩我和小時一大一小兩個人。”
“就差他了。”一師兄搭嘴。
“前陣子,這小子擺了我一道。”賀正毅苦笑著說。
“差這一道啊?老賀。”葉京飛笑著調侃,“快說說,怎麼回事?”
賀正毅指了指兩個正在吃飯的孩子,說道:“他讓他倆喊他賀師叔。”
兩個孩子吃飯時慢條斯理,細嚼慢嚥,一舉一動都透著賀家嚴格的家教,活脫脫就是賀煜呈的翻版。
柳芮聽了,頓生惡趣味,對賀正毅說:“師兄,這倆孩子規規矩矩喊我師姑,怪不得我總覺得被冒犯了。賀煜呈到底怎麼想的啊?”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紛紛表示要幫賀正毅討回公道,又打趣柳芮:“姑姑這聲喊得好啊!”
“呈哥在外面的輩分歸外面,咱柳芮在門裡和哥幾個同輩,小輩都得喊她姑姑。這稱呼,柳芮擔得起。”
“有柳芮這麼漂亮的姑姑,是他們佔了便宜。”
“按門裡的規矩叫吧。”爺爺一錘定音。
“爺爺,你也壞哦。”柳芮嬌嗔道。
她明白爺爺話裡的深意,爺爺這是藉著玩笑,認可了她在師門的名分。
在講究師徒傳承的門派裡,輩分至關重要。爺爺此舉,是要將她當作入室弟子一般對待。在中國古代,師徒傳承製度不僅是技藝的傳授,更是精神的延續。師傅挑選徒弟時極為慎重,徒弟對師傅也充滿敬意。
對柳芮來說,爺爺的認可,無疑是開啟師門榮耀大門的鑰匙,承載著她夢寐以求的歸屬感。在她心底深處,一直渴望能在這個充滿傳承與底蘊的師門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獲得那份獨一無二的肯定。這份認可,並非僅僅是一種形式,更是一種對她多年來努力與付出的褒獎,是對她天賦與潛力的欣賞。
回想起那些在陶藝工作室裡度過的日日夜夜,柳芮不知疲倦地練習拉坯、雕刻,無數次失敗,又無數次重新開始。每一次指尖與陶土的觸碰,都是她對夢想的深情告白。為了能夠熟練掌握各種陶藝技法,她翻閱了大量古籍,向業內前輩虛心求教,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在這個過程中,她遭遇過質疑,經歷過挫折,但從未放棄對陶藝的熱愛,對師門認可的追求。
如今,爺爺的那一句定論,如同春日驚雷,驅散了她心中所有的陰霾。她深知,從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師門邊緣的徘徊者,而是被正式納入傳承序列的一員。這份認可,讓她多年的努力得到了回報,也讓她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柳芮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將師門的技藝傳承下去,為這份古老的藝術注入新的活力,不負爺爺的期望,不負自己的熱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