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三件套西裝,袖釦是兩枚青玉雕的螭龍,正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著她去年參展的鈞窯茶海。
這人叫林遲。他之前也送過一個瓷器讓她幫忙修。在一個比賽上,他們偶然認識了。自打那以後,他對她十分熱情,隔三差五約她,但是她除了工作,很少回應他,甚至她都有些不想接他的工作了。這次是她實在不清楚林遲居然是林雪海的兒子,才接上了手頭這個活。
“修複好了?”林遲目光掠過開啟的木盒,忽然驚喜道。
佩裡教授將茶湯注入兩只杯子,問道:“你們之前認識?”
“是的。”林遲望向柳芮,眼神懇切,一臉“我倆就是無敵有緣分”的樣子。
“嗯。”柳芮隨意點頭回。同時,突然意識到男人袖釦的螭龍造型,與林大師很多作品裡的陶印上的紋樣如出一轍。
聽著幾乎異口同聲的回複。佩裡教授看著他們笑了。
茶案上的舊照片泛著黃,一張昏黃的老照片,依稀可以看清兩人:人到中年的教授身旁站著身穿中山袍的男子林雪海。
柳芮對林大師很熟悉,大師很多作品是她的啟蒙。但是,聽聞他年初在香港病逝了。前陣子老師交給他一個作品,就是林大師的,讓她幫忙修複。她一口答應了。
帆布袋裡突然傳來清脆的裂瓷聲。柳芮慌亂取出青瓷盞,七日未成的冰裂紋正在茶香氤氳中徐徐綻開,初見雛形的青瓷盞在陽光底下同樣引人注目。
老教授拿出老花鏡戴上,頻頻點頭,稱贊道:“不錯。”
“可我覺得我不夠好。”柳芮搖頭。
”你喜歡我父親的作品”林遲見她從內袋取出來的作品,一個是她修複好的,一個是她燒制的,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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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教授的辦公室出來,教授說,本來要引薦一個人給她認識,那人是她的一個學長。同她一樣十分有天賦、有想法、有才華的。
她很少見教授如此肯定一個人。雖然同時也稱贊了她。但她明白教授對他的肯定更甚,確確實實勾起了她對這個師兄的好奇心。
但是,她沒等到他,在她到之前,師兄先行離開了。具體原因,教授支支吾吾,一臉不願解釋。柳芮作罷,興許什麼難言之隱,情急之事。
意外見到她的林遲倒是對她異常熱情,拽著同她講了許多他父親的作品。她見到了一個另外一面的林大師。也對自己的作品有了一些新領悟、新啟發。倒是有一些收獲。
還一路跟著她,出了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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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之前。
賀煜呈不管老佩裡再三請求,就是推搪不應,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老佩裡之心,路人皆知,不得不避。
老佩裡對賀煜呈和柳芮其實存了私心,希望撮合他們認識,萬一他們成為陶藝屆的神鵰俠侶,這也是對陶藝事業的重大推動。
誰說老外不愛做媒婆的。
但是,他對賀煜呈這副模樣,又無可奈何,總不能趕鴨子上轎。
在他眼中,兩位愛徒靈魂高度相似。對熱愛的事業,皆全力以赴;興趣愛好,如出一轍,對各類藝術感知同頻。行事也都灑脫隨心,不被世俗羈絆。
他認定,世間難有比他倆更適配的靈魂伴侶。
這是他作為一個過來人的觀察。
然而,他見到林遲和柳芮的投契,他覺得他應該聽 heios 的,老頭子不該管那麼多,要做一個通透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