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可能……不能打了,教育出幾朵祖國的花苗,是沒問題的。”賀煜呈故作抱憾。
“當然。”
老教授打心眼裡為能將一輩子都奉獻給教育事業而深感自豪。在他眼中,這不僅是一份工作,更是他一生矢志不渝的追求。看著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在他的教導下,於陶藝設計領域嶄露頭角,他就覺著自己這輩子值了,這是再多榮譽、財富都換不來的滿足。
老佩裡同賀煜呈是有一種特殊緣分在的。
當年,老佩裡退休後毅然還鄉,操持起一座農場,養了群牛。後來,這位返聘老教授,重回崗位,他頗感不適,又休假了一陣。
賀煜呈那陣上研究生時,老是逃課,還曠了好一陣子學。等他再來學校,正巧碰上同樣結束休假、重返校園的老教授。
老佩裡打趣道:“嘿,我跟你一樣,也算是這學校剛來的‘新鮮學子’……”
或許是緣分使然,賀煜呈遇上了志同道合的老師。賀煜呈留在倫敦的一年裡,認真求學,二人相處融洽,亦師亦友。老教授學識淵博且傾囊相授,短短一年多,便將他人數年才能掌握的知識技藝,都教給賀煜呈。同時,老教授極為賞識賀煜呈的才華,期望其畢業後留校任教,同他一樣為教育事業的發展出力。
直到——
“很遺憾,佩裡先生。我要離開了。”
賀煜呈一直都直接喊其名字,老教授親自肯首的,稱其是他的往年之交和高山流水,應直呼老友之間的名字。
如今倆人再次相見,時光彷彿穿越時空,回到了數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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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裡教授的辦公室裡。
陶瓷設計老教授的地盤,果然如當年佈置的一樣,韻味十足。靠牆書架堆滿陶瓷典籍,新舊摻雜。中間實木辦公桌攤著設計圖冊,工具淩亂擺放,還有幾個未完工泥坯。
窗邊多層陳列架上,陶瓷作品風格各異,有古樸青花瓷瓶,也有現代誇張擺件,陽光一照,流光溢彩。角落一臺舊拉坯機,雖有灰塵,卻滿是故事。
賀煜呈看到一張照片,問道:“您也認識林大師”
老佩裡拿起老照片,一副懷念故友的樣子:“嗯。”
賀煜呈不再多言,後悔提起老頭的傷心事。轉了話題:“你現在還教碩博連讀的學生”
老佩裡搖頭,拿出自己的學生名單冊子,和一張所有在校生的照片給他看著,再娓娓道來。
賀煜呈驚訝,“rhea,是您的學生?”
如今,老教授佩裡先生仍在帶願意碩博連讀的學生。但是,願意連讀的學生不多,意味著全身心投身陶藝設計的學生很少。就讀這個類似精英化碩博連讀模式的班次,在進校之前,學校都會做一個調查,確保學生願意繼續就讀博士生,才會對其進行招生,旨在收到更加純粹的學生。當年賀煜呈就只讀了一年,並沒有取得畢業照,草草結束了學業回國。
賀煜呈明白這個專業碩博連讀的含義,無非就是要求這類學生,既要經受學術烈火的淬煉,又需保持藝術初心的純粹。這種矛盾性在陶藝領域也呈現多重面向,一言蔽之,就是有利有弊。
老佩裡:“我這些年也收了不少學生,rhea 跟你一樣很有天賦的,我將她視為我的收官弟子。不瞞你說,我打算帶完這屆,我就不教學了,準備退休,我不得不承認我確實老了。”
賀煜呈最怕老人提他老了,不怪他沒同理心,完全因為是有人有前車之鑒。比如,他外公。當初,為了勸動他輟學轉專業,繼承家業,也是說著類似的話。
他都意料到老佩裡接下來要說的了。
“我再也尋不到比 rhea 更好繼承我衣缽的學生。以前一個你,如今一個她。她今天到學校了,我引薦給您認識。”
你看,狼來了。賀煜呈打算靜觀其變。
“但是,我也想請你幫忙勸勸她。她同我說,她想回中國。我明白她同你一樣是想要輟學。”
賀煜呈不答,靜以待變:“然後呢”
“我見她一臉為難,一臉痛苦。我覺得一個假期可以解決。於是,我光明正大地給她放了一個長假。”老佩裡始終‘一臉我聰明吧’的表情,邀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