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司簡訊提醒他有行程,是他們約好的旅行,去尼亞加拉看瀑布。梁淙一個人飛去加美邊境,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來了。
在遊輪上渾身被淋濕透,身邊盡是情侶,小孩,尖叫鑽入他的耳膜,梁淙不知道這群人為什麼興奮。
他完全體會不了,一個人心情猶如腐木,又極盡灰白毫無色彩。生活不會改變什麼,往後睡覺沒有人跟他搶被子,沒有人在他耳邊聒噪,更沒有跟他無休止的吵架發脾氣了。
他和她分開了,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事。他讓自己像正常人一樣,吃飯,走路,拍照。
照片拍得不錯,拿起手機就發給某個人,完全沒有心理過程,傳送失敗的提示,告訴他已經被周傾拉黑。
這也不算個事。
沒意思透有最好的視野可以看見日出。他徹夜看電影,打遊戲,喝了很多酒等著太陽跳出來。在淩晨模模糊糊地睡著。
毯子壓在身上很熱,喘不過氣,他在夢裡想:肯定是她又踢被子了,但是他已經學會哪怕睡覺也要小心翼翼地轉身,因為手臂會打到她的後背,不小心還會壓到她的頭發。
周傾這個人,哪怕在做||||愛的時候也要提醒,“你壓我頭發了啦!”最煞風景。
他掀開被子的時候沒有睜開眼,含糊地問了句:“冷不冷”,手臂又往旁邊一撈。
撈空的瞬間,他驚醒了。
陽光和水霧彌漫在一起,是冰火兩重天,美到無法呼吸。周傾說她要和愛的人,來看日破雲海出。
他再次給她打了電話。說我來了,但是隻有一個人,你沒有來很可惜,沒關系,下次我們還有機會,日出就在這,不會消失。
那頭只有盲音,他還是說完了整句話。
手機滑下去,他的手掌蹭到了臉上的濕痕,他不能否認,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分離都是痛苦的,他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冷靜,他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他的痛感滯後了,但持續蔓延。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分手的後遺症顯現讓他變極端,想把她抓來撕碎。
經過漫長的紅燈等待,終於跳轉。梁淙的視線在眼前辨認了一下,現在是哪個方向的車流。
他忽然變得迫切,幾乎無法再等待。覆水難收,很多東西掉在地上時間長了都無法撿起來。他必須馬上去找周傾。
他掉頭返回了園區,周傾的車位上沒有停著她的車,是一輛白色的金盃,他下車上樓,她的辦公室門是關著的,碰見林薇,問:“周傾呢?”
林薇見他臉色很差,有來者不善那意思,連忙說:“好像是廠裡有事,周總接了個電話就走了。”
林薇見他眉頭深鎖,含蓄地提醒:“周總的手機是24小時保持開機狀態的,您有急事可以打給她。”
梁淙又什麼都沒說走掉了,重新坐進車裡才意識到自己著急的樣子像個蠢貨,日出在那裡不會走掉,他也不會和周傾再也聯系不上。
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不是聯系她,喋喋不休地說車軲轆話,而是把事情解決掉。
周傾一下午都在開會,不再有空間去想亂七八糟的事。
晚上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她才想起上午分開的時候,梁淙似乎說了句:“我們都冷靜一下再談。”
她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分手的話不會輕易說出口,有很多詞可以代替,比如:冷靜。
周傾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思考,他說的冷靜是否為分手的意思?
又花了幾秒鐘思考,自己是否還有心力承受分手帶來的連鎖反應。
她快要入睡的時候,樓下傳來汽車入戶的聲音,很容易辨認出那不是媽媽的車,周傾立即起了身。走到陽臺看,是一輛陌生牌照的車。
蘇荃從車上下來,身邊跟著一個個子很高的中年男性,十分嚴肅的商務穿著,頭發還有點兒白。天太黑了,周傾看不清,但覺得有些眼熟。
她披了件開衫下樓,答案終於揭曉,是她的大伯周晉康。
怪不得她覺得眼熟呢,蘇荃和周晉康站在門口說了幾句話,聲音很小,像故意避著人似的。
周傾跑下來喊人,周晉康抬頭朝她笑了笑:“傾傾在家。”
周晉康有職務在身,周家的家庭聚會都不見得參加,一般不會來明州。蘇荃讓周傾去廚房倒水,兩人又說了些話,等周傾把水端來的時候,周晉康客套說知道了周傾遇到的麻煩,很正常,讓她不要壓力太大,積極配合工作就可以了。
周傾感覺莫名但是不可否認,她和周源都挺喜歡大伯。他雖然和爸爸長得不太像,但性格一樣沉穩又和藹,不像小叔那般吊兒郎當。
周晉康走的時候,周源還有點兒戀戀不捨,回頭他問周傾:“大伯怎麼忽然來了?”
周傾說:“可能在上海跟媽媽碰見了,就順道過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