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準國的胳膊慢慢抬起,動作慢的像是開了倍速,“混,賬!”
成禹善半掩著嘴輕咳兩下,“我會用全力保護她,不會重蹈你的覆轍。”
“你——你——”
幹枯的手指顫顫巍巍,盡管成準國盡力繃直,指頭還是彎著。
“你要,氣死我!”
成禹善語氣溫和,表情平靜,甚至還帶了交際場上特有的禮貌謙恭,話裡內容卻有千鈞重。
“假如當初媽沒走,她會跟我一起去留學,我們早就會認識。”
“當然,您也可以把股份交給鞠然和智聖。”
許玟庭一驚,扭頭看向成禹善。這是她進病房後的第一個大動作。
成禹善嘴角微微揚著,眸色黑沉,配合冷白的室內光顯得有些陰森詭異。
許玟庭想拉他一下,讓他不要沖動,緊接著聽見他說:“反正,三年之內,都會回到我手上。”
成禹善側了側頭,垂眸,不由分說牽住許玟庭的手,許玟庭下意識要抽回來,成禹善卻攥的更緊。
“另外,我今天說這些,不是來找您商量的。”
話音落地,許玟庭從成準國眼裡看到一閃而過的懊悔。
成準國低下頭,閉了眼,彷彿陷入某種禪修般的寂靜。
就在許玟庭懷疑對話是不是就此結束的時候,成準國慢吞吞睜了眼,換上一副和其他病人別無二致的表情。
他冷笑一聲,“這麼多年,該來的還是來了。”
姜佑然去世之前,曾經和成準國提議要收養許玟庭,遭到強烈反對。成準國以己度人,防備心極重,認為所有人都精於算計,尤其是許玟庭這種窮孩子。他認為,如果許玟庭進了家門,勢必包藏禍心,搶走親生子嗣的家産。
“那種來路不明的孩子,長大了指不定長成什麼東西!窮人一旦逼急了,什麼下作事都幹得出來!我絕對不能埋一顆定時炸彈在家裡!”
這是成準國當年的原話,可是,命運有她自己的運作方式。
許玟庭不記得是怎麼回到家的,成禹善親自送她回來,然後又開車回到醫院。
臨走時,成禹善交了個牛皮紙袋給她,“回去看吧。”
室外已經開始下雪,家裡卻很暖。
客廳只開了一盞落地燈,許玟庭盤腿坐在沙發,燈光從頭頂灑下來,她開啟檔案袋,抽出裡面的東西。
薄薄五張紙,就是許巖的一生。
第一張是生辰資料,第二張是家庭人口狀況,第三張是幼年體檢報告,第四張是尋人啟事,第五張是照片,照片背面用馬克筆標了數字 7。
本名許巖,岩石的巖,她被拐那年還不懂漢字怎麼寫。
照片上的許巖 7 歲,站在遊樂設施前面,穿著大紅毛衣,雙手比耶。
這一張照片,許玟庭從黑夜看到了白天。
天光大亮,白雪覆蓋滿地。
許玟庭心想,許巖也曾見證過無數個雪天,卻遲遲沒能等到人,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