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種人渣,去死吧。
一個月後,她便聽到了姥爺的死訊。
她當時錯愕又愧疚,愧疚於自己的一語成讖。可之於姥姥卻什麼都不敢提。姥爺已經沒什麼家人了,姥姥匆匆領了姥爺的骨灰,埋了,離自己遠遠的。
她久久不說話。方煜行也清楚她心裡有疙瘩,惡毒一笑,松開了秦新瓊,逼近馮栩安,繼續刺激道,“你姥姥當初為什麼要主動舉報你姥爺呢?”
她聲音破碎,“跟你有什麼關系——”
“是沒什麼關系。我只是好奇,你姥爺猥褻也不是第一天,家暴你姥姥也不是第一次,怎麼就突然舉報了呢?”
馮栩安大吼一聲,“你卑鄙!”她舉著槍走上前,“我姥姥起碼對得起你,你怎麼能在她死了以後這麼編排她!”
“這世上就沒有清白的人!誰知道你姥姥當年收養你打的是什麼心思!”
“不管打的什麼心思,她也將我養大了!輪不到你在這裡質疑!”
“讓我想想啊。”方煜行微笑著向前緊逼,“我聽村裡人說,你姥爺當年對你挺好的。你說,你姥姥舉報他,是不是因為……他要對你下手了?”
“你放屁!”
馮栩安情緒突然激動,上前兩步,將槍頂在方煜行的腦袋上。他似乎想速速求死,只閉緊了眼睛顫抖著手,抓住了她的衣領。
頂在腦門的槍久久沒有動靜。一絲不露痕跡的微笑在他臉上綻開,“或者說,他已經對你下過手了?”
記憶隨著傷痛一起侵襲了馮栩安。那年姥姥被扔到了雪地裡,她偷偷開了門,抱著姥姥給她取暖。方煜行的侮辱字字刺耳,她扣在扳機上的食指甚至控制了神智,痙攣起來。
“安安!”秦新瓊大喊,“你別沖動,別沖動啊!”
“閉嘴!”方煜行惡狠狠看向她,“不然我一會先弄死你。”
秦新瓊勇氣徒生,哭喊聲響徹整個屋子,“安安,姥姥已經過世了。她走得快,遭的罪也少,肯定是因為這輩子好事做得多。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不能不考慮以後 ……”
方煜行大聲打斷,“你說你姥姥去世的時候不提起你,是不是因為,她怕一不小心說出這些事情啊?”
“反正你姥姥也走了。你也沒有什麼親人了。奮鬥起來,其實也沒什麼意義了。”
“你真是個災星。早早就把父母剋死了,又把姥爺弄進監獄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也每天恐慌,生怕惹到你,你不高興,也把我剋死了。”
他撲哧一聲笑,滿是挑釁的意味。
姥姥剛去世的痛楚讓她難以從回憶的泥沼中爬出。方煜行的聲音似乎能蠱惑人心,她被他引領著,脆弱到快要相信姥爺曾經想要傷害她,而姥姥對她好只是心生愧疚。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遊遠站在樹下,滿眼心疼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不提你,是因為她相信你,所以不再擔心你。
馮栩安大口喘著氣。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姥姥為何沒有提起自己了。姥姥只提起早逝的大舅和母親,是因為姥姥在彌留之際記掛的都是人生中的遺憾。而她,是姥姥生命中的細水長流,毫無遺憾。
是的。她相信遊遠說得話就足夠。他會在背後等著接住她。
她睜開眼睛,滿眼都是淚水。
“想拉著我一起去死?”
她抹掉所有的淚水,槍口調轉向下。
“你做夢。”
砰砰兩聲槍響。方煜行大腿上方血流如注,隨即跪在了馮栩安面前。
室內只剩下方煜行的哀嚎聲。他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馮栩安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握著槍呆呆看向前方。秦新瓊身子滾動著爬了起來,使勁拆著身上鬆了的繩子,從方煜行的褲兜裡摸出打火機,瘋跑向辦公桌,將桌上的檔案袋燒掉,又拿起桌上的剪子將優盤破壞掉,沖入了馬桶。
做完這一切,她回到馮栩安身邊抱住她,失聲痛哭,直到警察趕來。
馮栩安滿眼是淚,只覺得自己從地獄裡走了一趟。
“想回去了。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