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遠一臉茫然,“你看我能知道嗎,她會主動和我說?”
秦新瓊嘆口氣,接過話來,“這事兒還是賴我。”
秦新瓊緩緩講起。這事情還是和當年那位老熟人,徐凱有關。
當年徐凱被遣返回國,研究生學歷沒拿到還花了不少錢。每每背對親戚,總覺得能聽見一群人蒼蠅似的在耳邊指指點點。他被逼著出去找工作,沒幾天就看到秦新瓊媽媽喜氣洋洋,四處炫耀自己女兒出息了,留在美國,去同學開的公司工作了,以後肯定能一路直上青雲呢。
他十分惱恨。打聽到秦新瓊在哪裡工作後,他一搜,發現竟然是馮栩安的公司。那一年馮栩安剛拿了投資不久,每日應酬熬夜……不是住在公司就是住在酒店。某個深夜,她和一群人假笑完畢,人群散去後,徐凱正靠在柱子旁,一臉笑隱匿在黑夜中,意味不明。
徐凱自覺人生不會有太大的提高了,逐漸活得像下水道裡的蟑螂。他也不做什麼,就是默默尾隨馮栩安,時不時打個招呼。次數漸多,馮栩安心裡發怵,未知的才最可怕。
變故發生在樓清川回國。
他敏感地注意到了徐凱,三兩下套出了當年事情的原委。第一次報警後,徐凱只得到了批評教育,他點頭哈腰認錯的樣子讓樓清川認定絕對沒那麼簡單。樓清川那段時間就留在了國內,玩了一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徐凱盯著馮栩安,有人在盯著他。再次報警後,徐凱被拘留,出來後卻狗急跳牆,從跟蹤上升到惡意傷害,樓清川和他纏打差點去了半條命,這才抓到他小辮子,數罪並罰判了刑。
自那以後,馮栩安做事總會留一些餘地,帶了絲畏手畏腳。這無非是因為她學會了壓抑本性做事,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惹到的是什麼樣的人。她像個泥塑的人,能快速識別到這社會的生存法則,將自己捏扁揉圓,只為向目標行進。
徐凱刑期為三年。判決下來那天他一直叫囂,只要他有出來那天,一定要馮栩安好看。她面上沒有任何波瀾,想必心理壓力巨大。
遊遠電話鈴聲悠悠響起,恰逢馮栩安推門回來。他一看,又是他家老頭子,趕緊按掉了。接連掛了兩三次,馮栩安突然問,“元處長給你打的電話?”
這誤會可就太大了,遊遠甚至沒和對方交換電話號。老頭子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遊遠舉著手機說是我爸,顯然馮栩安一臉不信,要笑不笑的面龐像是在問,是你爸的話為什麼你不敢接啊。
遊遠無奈接起了電話。
“喂。”
父親大人的吼聲穿透了手機,響徹辦公室,“好小子你——你真敢幹啊,這麼些年我給你介紹的女朋友你都介紹給別人了?你真敢啊你,怪不得這麼些年就沒有一個成了的——你小子,你在國內是不是,明天你趕緊給我回家,不回家你就等我收拾死你——”
遊遠著急忙慌捂住電話往門外走。作為遊遠父親口中的那個“別人”,樓清川大笑出聲,像等到了給竇娥昭冤的六月飛雪,痛快總結道,“這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啊。”
遊遠比馮栩安早一步回到家中,只因受了姥姥的邀約,陪她看甄嬛傳。
他看著這對祖孫,不由得感慨口味這個東西也是會遺傳的。當年他拒絕了年輕的那位女士一次,如今斷不能再自掘墳墓。
只是沒想到,一入劇情就跟入了宮門一般,深似海啊。
馮栩安剛一推開門,便看到一老一小一臉沉浸在呆滯的沉痛中,端坐在電視前。姥姥手裡端了杯水,半張著嘴,馮栩安鞋都換完了她也沒喝一口。遊遠嘴裡咬了個勺子,左手邊的抹茶冰激淩都快化成茶水了,也沒見他挖一口。她疑惑著看了眼電視,裡面的華妃大喊了一聲,“皇上,您害得世蘭好苦啊!”
華妃“咚”的一聲撞上了牆壁,力道之大感覺電視都跟著晃了晃,遊遠瞳孔微瞪,頭部抖了兩三下,像受到了巨大沖擊。馮栩安苦笑著走到廚房,餐桌上擺滿了菜飯,原來那兩個人正等她吃晚飯呢。
姥姥咬了口牛奶小饅頭,“華妃總算死了。她可真夠壞。”
遊遠反駁,“她只是封建制度的受害人啊。”
姥姥哼了一聲,“殺人了還不該死?
馮栩安意外,他看得還挺深刻。隨即她起身離開了飯桌,剛才食物升騰的熱氣和三兩句鬥嘴的家常險些動搖了她。她揉揉眼睛,試圖把對平淡溫暖的嚮往全都扔掉。可心中卻矛盾地風起雲湧,心被剖成兩部分,一部分牢記了遊遠當年的散漫傷人,一部分是對未來隱隱的期待。
這心情擾的她頭疼,躺在床上貼了個面膜養神。門口傳來了敲門聲,遊遠站在門口笑得一臉欠打,“能借個洗面奶不?”
馮栩安去洗手間拿,遊遠大剌剌地跟了上來。不過,此人心思昭然若揭,無辜的洗面奶被放到他手上自然不能趕走他。馮栩安懶得再和他你追我趕,往床邊一坐,開始危險發言。
“我不打算和你複合。明天我讓清川加緊給你找房子,你先出去住酒店。”
遊遠微微蹙眉,最近住在一起,關系顯然變得更親密了些,今日又是哪裡做得不對了?他心裡也泛起一大片灼痛,手指不禁摩挲起柔軟的褲子兜邊,鼻腔酸起一陣委屈。
“對不起,我又做錯了。”他也坐下,“我沒有逼你去舉報 chris 的意思,我就是說說我的看法……我之前就不想說,但是你非要我說,我說了實話你又不開心……”
“不是那個意思。”馮栩安搖搖頭,像是在說服自己,“我看你家裡也催的挺急的,我短期內沒有結婚的打算,早點找個女朋友,正常談戀愛吧。”
他緩緩道,“我可以不結婚的。咱們可以一直談戀愛。”
“你有點打擾到我生活了。”馮栩安突然換了副冷漠的嘴臉,“不覺得天天這麼纏著人,挺煩的嗎?”
她緩緩揉著頭,遊遠心中一刺,頓覺自己是她頭疼的病灶。她不想剖白自己的心情,再次把那剛出生的軟嫩芽探到冰冷的江水裡,最後失去自己的根。
於是她在話語裡加了點違心的佐料,“要不是因為你懂股票,我早就讓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