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兩口在晚風已經住了五年多,人品擺在明面上,會有什麼仇家?
陸河拿著藥回來,見她發愣,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
電光火石間,宗念感覺有什麼一下沖到腦袋裡,她握住他的手,“你,來過晚風幾次?”
“我?”陸河愣了一下,“十幾次?記不清了。”
十幾次。他仍然會在上下按鈕間猶豫那麼一下。
而那個人,她追的那個人,是無比準確地按到下面能開啟小門的按鈕,而後飛快地拉開門跑了出去。
宗念倒吸一口氣。
“想到什麼了?”陸河見她面色凝重,蹲下來,仰頭看著她。
“去派出所之前,我想先回趟院裡。”宗念對上他的眼睛,沒有往下說。
她也不確定,她只是稍稍的,有那麼一絲質疑。
“好。”陸河原地轉個身,“上來吧,我揹你。”
宗念沒有拒絕,趴在他後背上,不知怎的,心裡又開始難過。
“陸河。”她喚一聲他的名字。
“嗯?”
“陸河。”又一聲。
“嗯。”
“陸河。”
“我在。”
他耐心地回應著她,也回應她心中那些無處安放的焦慮與自責。這是陸河此刻唯一能做的事,陪伴,守護,在需要的時候永遠站在最近的地方。
兩人回到晚風時,宗一軒正在小院坐著。手電筒擺在桌上打著光,睡衣外面套件羽絨服,沒穿襪子,腳趾頭赤裸裸晾曬在寒風中。宗念看到他的腳,鼻子一下酸澀。她努力將眼淚憋回去,還未走近,宗一軒聽到聲音轉過頭,隨即跑過來,“姐,你怎麼樣?傷都處理完了嗎?嚴重嗎?”
宗念拍拍陸河的肩膀,示意將自己放下來。人落地,先揉揉弟弟的頭,“我沒事,別擔心。”
“這一晚上到底怎麼了啊。”宗一軒急急彙報情況,“南方爺爺兒女都不接電話,我給他們發了訊息,讓他們看到盡快過來。其餘人都睡了,我跟他們說南方爺爺犯了病,沒敢講別的。你跟爸聯絡了嗎?不知道他那邊什麼情況,我怕問了添亂。”
“我沒聯系爸,有事他會說的。”宗念見弟弟的樣子莫名有些心疼,“小軒,你進去吧。外面多冷。”
她很少像別人一樣叫他“小軒”,似乎姐弟之間天生不對付,連名帶姓地叫就是表達我不怎麼看得上你的方式。
“你們怎麼回來了?”宗一軒這才注意到陸河,懵懂地問句,“陸哥,你怎麼也來了?”
“我送你姐去的醫院。”陸河拍拍他肩膀,安慰的語氣,“沒事兒,進去吧。”
三人一起進主樓,宗念告訴弟弟自己要去南方爺爺房間看一下,之後還要去趟派出所,再次勸他放心,直至目送宗一軒進入宿舍,這才與陸河並肩去往老人房間。
門半開,房間一片漆黑。宗念開啟燈,映入眼簾的是床上並排的兩張枕頭與胡亂攤開的被褥——人走得急,場景一片潦草。床的旁邊是書桌,椅子,靠牆處有張一人高約半米寬的立櫃,上面用隔板分層,逐層放著書、藥品、水杯茶壺、大棗與豆漿粉等零食,立櫃下面做成三層抽屜,而此時,最下面那一層是拉出來的。
宗念走近,看到抽屜裡四部沒有拆封的手機,排列並不規整,似被翻動過。
瞬間一身冷汗。
她踉蹌一步,被身後的陸河扶住,他順著她的眼神看到抽屜,低聲問句, “怎麼了?”
宗念搖頭,臉上卻是似要哭出來的表情。
陸河將人擁進懷裡,輕撫她的後背,“不管你發現什麼或者想到什麼,不著急,慢慢來。”
“我們走吧,我不想在這裡呆了。”宗念緊緊抓住他的衣角,血液似凝固一般,渾身打顫。
“好。”陸河牽起她的手,那隻手涼得似冰。
他牽著她慢慢往外走,宗念一言不發,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天際泛起微光,嶄新的一天要來了。整宿未眠,可兩人都感覺不到睏倦,這一夜的慌亂還未結束,誰都不知道等在後面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