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善,是人類至大至偉的美德”
蕙芬奶奶的老家在市區往南約70公裡,村子的名字很好聽,叫山河。此處近海,一進村便有種淡淡的海腥味,家家戶戶院裡支起架子,晾曬種類繁多的魚幹。還未抵達目的地,遠遠可見門口處搭起的紅色大棚,宗念便停了車,與秦麗一同走過去。 大棚門簾半遮,隱隱可見裡面擺放七八張圓形餐桌,棚邊疊羅著一排藍色塑膠椅。穿圍裙的人們進進出出,步履匆忙。門口另一側搭一小棚,有叮叮當當的切菜聲,油炸下鍋“滋滋”響聲。院門口只掛兩條白色綢布,隱蔽低調。院內空間很大,水泥地面,平整潔淨,隨處散落塑膠座椅,一張大圓桌上面擺著堅果茶水。若非靠牆處那四五花圈,上有白底黑字“奠”的字樣,恐怕很難分辨這裡正舉辦一場葬禮。院裡大概有二十幾人,有人抽煙,有人喝茶,有人嗑瓜子,有人三三兩兩站著聊天。宗念跟在秦麗身後往裡走,在進入屋內的門口處設一張桌子,有個約莫七十多歲的男人坐在桌後,打量他們一番問話,“是小敏的同事?” “對。”秦麗說著,從包裡掏出信封就要給。 宗念眼疾手快將其攔下,趕忙遞上自己準備的,“我們兩人。” 原來這裡是登記處。 “別,你代表你爸,我單獨給。”秦麗不相讓。 爭執間身披孝服的敏姨出來,見狀便將兩個信封全部推回,“你們幹什麼,快拿回去。” “那不行,我們既然來了……”秦麗與之糾纏,要打起來的架勢。 “沒有這個道理,你們給什麼。”敏姨兩隻手齊用,緊緊攥住她們的手腕,同桌後的男人說話,“三舅,這是我媽養老院的人,不能要。” “好,好。”男人聽罷,立刻起身加入戰鬥,“不要不要,拿回去。” 不知何時,男人身後又竄出一個與之年齡相仿的女人,大嗓門地嚷嚷道,“你們的不能要,快收起來。” “小敏說不要就是不要,人來了就行。” “三嬸,你給她們塞回包裡,快點。” 宗念最先認輸,她有生以來實在沒有經歷過這番纏鬥,況且眼下局面三對二,毫無勝算;倒是秦麗仍不退縮,一身孤勇地堅持,仍試圖將那個已經皺皺巴巴的信封遞出去,宗念看不下…
蕙芬奶奶的老家在市區往南約 70 公裡,村子的名字很好聽,叫山河。此處近海,一進村便有種淡淡的海腥味,家家戶戶院裡支起架子,晾曬種類繁多的魚幹。還未抵達目的地,遠遠可見門口處搭起的紅色大棚,宗念便停了車,與秦麗一同走過去。
大棚門簾半遮,隱隱可見裡面擺放七八張圓形餐桌,棚邊疊羅著一排藍色塑膠椅。穿圍裙的人們進進出出,步履匆忙。門口另一側搭一小棚,有叮叮當當的切菜聲,油炸下鍋“滋滋”響聲。院門口只掛兩條白色綢布,隱蔽低調。院內空間很大,水泥地面,平整潔淨,隨處散落塑膠座椅,一張大圓桌上面擺著堅果茶水。若非靠牆處那四五花圈,上有白底黑字“奠”的字樣,恐怕很難分辨這裡正舉辦一場葬禮。院裡大概有二十幾人,有人抽煙,有人喝茶,有人嗑瓜子,有人三三兩兩站著聊天。宗念跟在秦麗身後往裡走,在進入屋內的門口處設一張桌子,有個約莫七十多歲的男人坐在桌後,打量他們一番問話,“是小敏的同事?”
“對。”秦麗說著,從包裡掏出信封就要給。
宗念眼疾手快將其攔下,趕忙遞上自己準備的,“我們兩人。”
原來這裡是登記處。
“別,你代表你爸,我單獨給。”秦麗不相讓。
爭執間身披孝服的敏姨出來,見狀便將兩個信封全部推回,“你們幹什麼,快拿回去。”
“那不行,我們既然來了……”秦麗與之糾纏,要打起來的架勢。
“沒有這個道理,你們給什麼。”敏姨兩隻手齊用,緊緊攥住她們的手腕,同桌後的男人說話,“三舅,這是我媽養老院的人,不能要。”
“好,好。”男人聽罷,立刻起身加入戰鬥,“不要不要,拿回去。”
不知何時,男人身後又竄出一個與之年齡相仿的女人,大嗓門地嚷嚷道,“你們的不能要,快收起來。”
“小敏說不要就是不要,人來了就行。”
“三嬸,你給她們塞回包裡,快點。”
宗念最先認輸,她有生以來實在沒有經歷過這番纏鬥,況且眼下局面三對二,毫無勝算;倒是秦麗仍不退縮,一身孤勇地堅持,仍試圖將那個已經皺皺巴巴的信封遞出去,宗念看不下去選擇當“叛軍”,“秦姨,先別給了,找機會再說。”
她可真怕戰鬥局勢再次擴大。
援兵增多,隊友投敵,加上體力嘴力雙雙不支,秦麗最終敗下陣來。
敏姨帶她們進入屋內。
廳中央有一長桌,上面擺放蕙芬奶奶的黑白照,似是多年前拍攝,那時的她儀態端莊,眼中仍有靈氣;照片前是水果酥餅,有老人愛吃的柑橘。秦麗將宗念拉到身旁,小聲提醒,“鞠躬。”
兩人站定,鄭重三鞠躬。
敏姨引著她們去後院,此處只有三四人正分紙錢,皆穿孝服,應是親屬。三人到一角落處,敏姨拉過秦麗的手,抱怨的語氣,“別人給我就收了。你給什麼,說出去讓人笑話。還有小念,你爸的我也不要,你們過來看一眼,送一程,這就夠了。”
“沒事啊,挺好的。”秦麗拍拍她的手。
這兩個再日常不過的短句,不知是哪個觸到敏姨的心事,她一下就哭了。
哭來得太突然,明明前一刻還在精力充沛地“戰鬥”。宗念忙低頭翻包找紙巾,遞過去時,發現秦麗與敏姨擁抱在一起。
她們緊緊擁住對方,敏姨雙眼緊閉,淚水似打在窗上的雨滴一行又一行。她哭得無聲,哭得無助,她在發洩心底巨大而彷徨的悲傷。
松開的時候宗念才發現,秦麗也哭了。
亦是沉默的。
“這是我爸媽的老房子,好久沒人住了。記賬那個是我三舅,就在村裡,平時會過來幫著收拾一下。”敏姨似又恢複話嘮本色,邊擦眼淚邊介紹,“現在村子裡也不讓大辦了,一切從簡。幸虧是今天,趕上節假日喜事多,臨時想辦廚子都找不到。”
“這是村裡的廚子啊?”秦麗問。
“鎮上的。人家可忙了,周圍這幾個村都做,搭棚餐具廚師,樣樣都帶齊,一點不操心。聽說初一到十五全都排滿了,加桌都加不上。”
“行,人家管做還管收拾,省多少心。你物件和兒子呢?”
“別提了。昨天晚上不是守孝麼,他倆不放心我自己,就一起過來了。可好,呆一晚上爺倆全發燒,去診所輸液了。兒媳婦那邊臨時請假領導還沒批,說在家開完會再帶小的過來。”
果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宗念在一旁聽著就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