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己惹的禍自己平”
第二天宗念頂著兩只熊貓眼剛出現在大堂,小川就火急火燎將她拉到一旁,“念姐,最新訊息,陸法官可能被停職了。” “啊?” “我高中同學在法院當臨時工,給領導開車。說陸法官連夜被叫回來,一早就進了他們院長辦公室,下面都在傳要停職接受調查啥的。” 宗念心一沉,“靜芳奶奶呢?” “吃過早飯就嚷嚷找你,玲子姐暫時給按住了。” 宗念雙手抓把頭發,隨後深吸一口氣,一副將上斷頭臺的語氣,“這事得辦。” 養老院有四人間、雙人間、單人間三種房型,定價不一,靜芳奶奶與其他三位共住四人間。宗念去的時候還有其他兩位奶奶在,秦麗剛給其中一人量完血壓。宗念藉口天氣好,要秦姨帶大家去院子裡裡轉轉。秦麗自然懂她用意,左右手各攬過一個,將空間留給當事人。 “小念,快來。”靜芳奶奶招呼她坐下,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判決書,“你快跟我說說。” “奶奶,”宗念心一橫,“我沒問律師,我根本不認識做律師的。” 靜芳奶奶的表情由不解轉換為錯愕,而後又變為明顯的憤怒。她沉著臉,一言不發奪去她手裡的判決書。 “您先別生氣……” “小念啊小念,怎麼連你也和他們一夥?”靜芳奶奶指著她,惡語相向,“我這一輩子,老了老了誰都能騙我。我是老了,可我沒像蕙芬一樣三七不分腦子壞掉,不是誰都能騎我脖子上拉屎!” 蕙芬奶奶患有阿爾茨海默,也是院裡住著的情況最不好的老人。 “您別動氣。打官司時您找了律師,我相信您也問過律師意見了,再上訴他不接了對不對?”宗念盡量讓自己保持溫和的態度,“沒有人想騙您,是因為大家知道就算再進法庭,您提的要求也會被駁回,到時候費錢費精力。奶奶,您為什麼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好人,大家是為您著想不願意您生生耗在這上面呢?” “別說那些好聽的!”靜芳奶奶一把拽起她,推著人就往門外送客,“沒人管我就還去法院,我天天去,就不信沒天理沒王法了!” “您要的天理和王法到底是什麼!”宗念被推到門口,單手把住門框,因為說不通的憋屈胸口上下…
第二天宗念頂著兩只熊貓眼剛出現在大堂,小川就火急火燎將她拉到一旁,“念姐,最新訊息,陸法官可能被停職了。”
“啊?”
“我高中同學在法院當臨時工,給領導開車。說陸法官連夜被叫回來,一早就進了他們院長辦公室,下面都在傳要停職接受調查啥的。”
宗念心一沉,“靜芳奶奶呢?”
“吃過早飯就嚷嚷找你,玲子姐暫時給按住了。”
宗念雙手抓把頭發,隨後深吸一口氣,一副將上斷頭臺的語氣,“這事得辦。”
養老院有四人間、雙人間、單人間三種房型,定價不一,靜芳奶奶與其他三位共住四人間。宗念去的時候還有其他兩位奶奶在,秦麗剛給其中一人量完血壓。宗念藉口天氣好,要秦姨帶大家去院子裡裡轉轉。秦麗自然懂她用意,左右手各攬過一個,將空間留給當事人。
“小念,快來。”靜芳奶奶招呼她坐下,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判決書,“你快跟我說說。”
“奶奶,”宗念心一橫,“我沒問律師,我根本不認識做律師的。”
靜芳奶奶的表情由不解轉換為錯愕,而後又變為明顯的憤怒。她沉著臉,一言不發奪去她手裡的判決書。
“您先別生氣……”
“小念啊小念,怎麼連你也和他們一夥?”靜芳奶奶指著她,惡語相向,“我這一輩子,老了老了誰都能騙我。我是老了,可我沒像蕙芬一樣三七不分腦子壞掉,不是誰都能騎我脖子上拉屎!”
蕙芬奶奶患有阿爾茨海默,也是院裡住著的情況最不好的老人。
“您別動氣。打官司時您找了律師,我相信您也問過律師意見了,再上訴他不接了對不對?”宗念盡量讓自己保持溫和的態度,“沒有人想騙您,是因為大家知道就算再進法庭,您提的要求也會被駁回,到時候費錢費精力。奶奶,您為什麼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好人,大家是為您著想不願意您生生耗在這上面呢?”
“別說那些好聽的!”靜芳奶奶一把拽起她,推著人就往門外送客,“沒人管我就還去法院,我天天去,就不信沒天理沒王法了!”
“您要的天理和王法到底是什麼!”宗念被推到門口,單手把住門框,因為說不通的憋屈胸口上下起伏著,“就因為您去法院鬧,現在陸法官都被領導問話要停職了。奶奶,做人得講良心吧,人家陸法官全程都在幫忙,就算這樣也沒說過您一句不好,人家憑什麼遭網暴啊?這是您要的天理和王法嗎?”
“網……網暴?”靜芳奶奶蹙眉,她聽不懂這個詞。
“網上全是罵他的,連祖宗三代都要被扒出來獻祭了!”宗念停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我沒見過我爺爺奶奶,外公在我小學時候離世,外婆……我媽走後不久也走了。我沒什麼跟老人相處的經驗,玲姐小川他們都不讓我跟您講,怕您受不住。可住在晚風裡的人,兒女都不在身邊,這世界上每天又都有新的變化,孫女輩的再不說,你們怎麼可能知道?”
靜芳奶奶使勁推她一把,將人至於門外,隨後背身關上了門。
收到宗唸的資訊時,陸河正在編輯另一條訊息。
先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而後換成“不勞領導費心”,接著又換成“你憑什麼插手我的工作”。聊天記錄的上一條還是除夕夜,對方發來一筆轉賬,被陸河退回。
他最終什麼都沒有發,退出聊天框,點開宗唸的訊息。
“你被停職了?”她問。
“沒有。”陸河含糊地回過去,“快放國慶了,節後再說。”
今早院裡找他談了話,除去院長、副院、庭長,一同參與的還有督查室負責紀檢監察的領導,研究室主管新聞外宣的同事。陣仗比陸河想得大,過程也讓他一度有些迷茫——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可怎麼偏偏就給所有人平添了麻煩?
談話的最後院長單獨叫住他,“案子沒什麼問題,但是也要考慮輿論影響。休息休息,等節後再複工吧。這也是你父親的意思,這陣子保不準又有自媒體守在門口,小陸啊,這是對你的一種保護。”
陸河只覺得累,從腳到頭,身心俱疲。
“你這是不白之冤。陸河,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宗念這樣回。
他看著這行字笑了。不白之冤,古裝劇裡會對朝堂判官用的詞,現代社會當事人都不會這樣講。可笑過之後又覺得有點悽涼,所有人都在讓他避險,只有這個剛認識幾天甚至彼此全無瞭解的冒失鬼爭搶著為自己出頭。
“跟你沒關系,不用內疚。”
陸河猜到對方的想法,回複。見那頭一直是正在輸入的狀態卻遲遲沒有訊息過來,緊接著又去一條,“早點休息吧,晚安。”
他不想再給任何一個人添麻煩了。
宗念卻晚安不了。閉眼躺了一會兒,左翻身右翻身,怎麼躺怎麼不舒服。刷影片,app 被調教的開啟就是靜芳奶奶事件,一眾人馬選取各種片段,跟風激情評論。翻看朋友圈,陳允發了接下來黃金周的北海音樂節要演的曲目,其中便有《第一封情書》。他白天問過她能不能來,提到想演這首的事情。奈何宗念這裡實在脫不開身,只得回絕,開玩笑“回頭給我聽聽你改的版本”。陳允愛改歌,以重新編曲為樂,這歌大機率是會有個新版本了。
還是睡不著,幹脆起身,穿件厚外套打算到院子裡透透風。或許是生物鐘的原因,從前睡得晚起得晚,演出完淩晨一兩點回去屬家常便飯。而這裡呢,晚上十點幾乎就沒視窗亮燈了,早晨四五點天還沒亮就開始有響動。這哪兒是回來繼承家業,這是軍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