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只樂隊具體什麼曲風,唱過什麼歌,老宗這音痴就不怎麼懂了。
“嗯。今天有演出,被我放鴿子了。”宗念撇嘴,“您快讓您的厚棉襖省點心吧。”
“哎,這個小夥子他……”
“少問,少想,沒那事。”宗念急忙打住。
宗文康笑,“也該琢磨琢磨那事了。”
宗念吃下最後一顆餛飩,鼓著嘴巴嚼了嚼,一、二、三、四,一共嚼了三十下,直到嘴裡的東西全無味道,她胡亂將它們吞下,半笑半認真說一句,“我倆不同步。”
“同不同步的……”
“爸,別問了。”
宗文康瞧著女兒的樣子——那倔強的神情現在已經很少出現了。他抿抿嘴,“咱倆商量個別的事。”
“嗯?”
“玲子跟我說,你把靜芳奶奶送回去,還特意囑咐他們看好別讓她亂跑?”
“不然呢!”提起這老太太宗念就頭疼。靜芳靜芳,靜是安靜,芳是美好,可這位奶奶跟這倆字簡直半個邊都不沾。回晚風的路上整整叨唸一路,無非就是些欺負人不講理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話。聲音又沖又吵,塵埃都被她吐沫星子噴濺地恨不得躲起來。宗念對她的事情完全不感興趣,若非對方住在養老院,若非父親囑託務必將人安全帶回,她真想扒開車門滾出去——我為圖個清靜自己主動滾行不行。
可她沒辦法那樣做,嗯嗯啊啊,是是是附和著總算將人帶了回去。
因靜芳奶奶叫囂著這事沒完,回到晚風,她便趕緊拉過玲姐敘說經過,並且預判老太太的預判——“這幾天正在氣頭上消停不了,無論如何都得先按住,實在不行就說我去找律師朋友打聽了,別鬧,越鬧越沒結果。”
這番經驗還是父親耳濡目染教授的——對老人就像對小孩,首先講理,理講不清那就哄騙震懾雙管齊下,情緒好了再去說理,理通了人就順了。
“做得很好。”宗文康伸出大拇指,“囡囡長大了。”
“糖衣炮彈收回去,您有話快說。”
老宗笑了笑,又道,“院裡雜事多,我這一休養,沒個管事的不行。你看你啊,工作時間比較自由,那……”
這下宗念聽明白了——
養老院大當家?逗我呢!
“爸,我這……”
“不是要把你拴住,就過渡一陣。咱倆這不是商量嘛。”宗文康雙手搓搓,頓了頓又道,“哎,算了算了。你呢,有自己的事業和追求,爸理解。這話當沒說,我要真成綁著孩子那種父母,自個心裡都過不去。”
靠窗那床高中生模樣的男孩摘下耳機,順勢打個哈欠,將自己塞進被子裡。
夜晚來了。
“把床給我放下,回去吧。”宗文康戰術性擺弄起手機,像逃避尷尬似的。
宗念於是起身收拾好餐食垃圾,將床放平,剛要說些什麼,一對母子推門而入。
四目相對,她傻了,而下午剛在法院門口與之激情對峙過的那個男人,更傻。
“你……”他先開口。
“巧了嘿。”宗念迎上去,拼命用眼神示意此時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奈何對方真真是個大傻子,全然置她窘境於不顧,義正言辭的語氣,“我正打算明天抽個時間去找你,下午的情況……”
“好好好,咱倆出去說。”宗念情急之下拉起對方的胳膊,出病房之前急匆匆回身告訴父親,“爸,咱倆商量那事兒,我答應。”
還未到熄燈時間,醫院走廊裡陸續有人經過。提著外賣袋的男人,穿著病號服的孩童,雙眼無神面露疲態的護士。偶有手機鈴聲傳來,接起對話的聲音也都是壓抑的、沉寂的。這裡太靜了,靜得不適合挨批評。
對,宗念已做好被對方劈頭蓋臉訓斥一通的準備,畢竟下午自己那番激情演說實質全是對他的貶損。
宗念在前,男人跟在後,兩人默默走到電梯口雙雙停住,對方這才問,“去哪兒?”
“哎,你吃飯了嗎?我請你吃飯吧。”說完恨不得咬舌自盡,這張破嘴,這個破腦子,打的哪門子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