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陣獨奏的小高潮後,樂聲戛然而止。
盛春已醒,萬物崢嶸。
音樂廳內沉寂三秒,接著掌聲雷動。
有坐在前排觀眾席的觀眾認出了那把架於沈初棠身前的琴,小聲議論了起來,“那好像是bridge吧?!”
身旁的夥伴納罕道:“這你也能看出來?”
他點點頭,“去年在紐約的一場評鑒會上見到過這把琴,後來沒多久就聽說被買走了。”
另一位隨行人也是滿臉驚訝,“兩千萬的那把?!”
那人“嗯哼”一聲,“陳老都多少年沒收徒了,只閉關專心培養這最後一位關門弟子,想想也知道這位怕是家世非同一般了。”
三人齊齊將目光投向舞臺中央,又不約而同地發出另一聲贊嘆,“驚為天人。”
不知說的是造琴師的技藝,還是說的人。
陳樹清坐於前一排,將後排的議論聲盡收耳底,偏頭看向身旁的人,“今晚還煩你跑一趟,有沒有耽誤工作安排?”
徐祈清聞言將目光從舞臺上移開,態度謙遜道:“沒有,您的收官音樂會,必定是要來的。”
陳樹清笑著點一點頭,細致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這位從多年前第一次見,他就頗為賞識的後生,“你父親還生子衍的氣呢?”
雖然昨晚的小聚徐家那邊都說徐子衍是被外派去了國外分公司歷練,所以沒能參加,但陳樹清還是瞧出了其中的不同尋常。
徐祈清聞言微微一頓,無奈輕笑,“是,子衍年紀尚小,有些不懂事,還請您見諒。”
陳樹清笑著搖一搖頭,看一眼臺上的沈初棠,遂又覺得是該不那麼“見諒”,開口道:“這小子是有些不識好歹了。”
徐祈清明白這一句中得含義,點頭應一聲:“是。”
曲畢致謝,整個樂團在指揮家的帶領下一齊起身,微微欠身鞠躬。
姚笪琳捏著小提琴的琴枕,站在沈初棠的領奏臺旁,悄悄告訴她,“看見老師身邊的那個人了嗎?徐家來的。”
沈初棠握著琴,聞言轉眸看向觀眾席。
昏暗燈光下,男人一襲手工黑西裝,姿態恭謙,偏頭聽陳樹清說話,手上不忘附和,低頻鼓掌,舉手投足間,風雅與從容並存。
側顏隱匿在明滅光影間,輪廓削挺鮮明,質清絕倫。
在她看去的一瞬間,他與陳樹清結束了交談,轉回了頭。
四目交彙,他微微頷首。
沈初棠微怔,沒作任何回應,緩緩錯開了交彙的目光。
她料想,他應該是徐家派來與她協商退婚的。
音樂會在井然有序中收尾,散場的後臺吵吵嚷嚷,都在討論剛剛觀眾席的那位“徐家來客”。
從相貌誇贊到氣質,最終得出結論,應該就是那位深受名媛爹圈歡迎的徐家長子,徐祈清。
沈初棠站在化妝臺前收拾自己的隨身小物件,一一塞進手包裡,姚笪琳悄然靠近,“你看,我說吧,徐家肯定是最先坐不住的那一個,都派掌門人親自出場了,可見重視程度。”
沈初棠懶懶掀眸,故作不在意地扣起手包上的貝母搭扣,“也許只是來參加老師的收官場的呢。”
姚笪琳正欲反駁,趙媛忽然捧著一束海棠花從門外走了進來,“棠棠,有人送你花。”
兩人聞聲同時回頭。
由垂絲與西府合紮的花束,搭了幾支港之曙與綠寶石,花朵形態飽滿鮮活,很獨特又很驚豔的審美。
其餘已經換好衣服的師姐也紛紛循聲看去,“呀!好漂亮的花!棠棠這是又降服了哪位帥哥的心?”
以往在外排練,常常在後臺收到點名送給沈初棠的花,大家早已見怪不怪。
但來送花的大多不知道沈初棠的名字,只大致形容一下外貌特徵,並表明是在電梯間、抑或是在走廊無意碰到,匆匆一眼就引起想結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