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001：夢魘
徽京深秋。 烏雲撕碎了最後一絲天光，佔據了整個城市上空，頃刻間，暴雨如注。 紀青凜站在幹洗店門口，修身的黑色大衣下，原本淡藍色的褲腿被雨水染成了深色。疾風迎面而來，吹歪了路上行人單薄的傘，也讓寒意順著她的褲腿瞬間灌滿全身。 “要洗的是這兩件？”幹洗店老闆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紀青凜面前，“地址哪裡，電話多少？” 紀青凜把裝著衣服的袋子遞過去，淡淡地說：“嗯。洗完之後麻煩送到c大荷韻公寓17棟。” 雨是突然下大的，幹洗店裡擠滿的都是進來避雨的人。 見到她這個冒雨前來的顧客，幹洗店老闆有些不解，但還是好心提醒：“小姑娘，以後在網上預約就可以，我們可以上門取件的，不用專門跑過來一趟。” 紀青凜不反駁，朝老闆笑了笑，而後認真說著重複過無數次的話：“老闆，這兩件外套領口的刺繡小黃花不要給我弄壞了，麻煩了。” 雨很快就停了。 雨幕消失，烏雲散去，如果不是地上殘留著雨水的痕跡，大概沒人知道那場雨，它來過。 紀青凜踩著已經濕透的鞋從幹洗店離開，還沒走出幾步放在大衣口袋裡的手機就震動了兩下，她掏出來一看，是媽媽發過來的資訊： 【生活費不夠？看照片感覺你又瘦了。高三是關鍵期，要學習，更要注意身體。再拍一張側面給媽媽看看。】 紀青凜停在路邊，低垂著眼，有些無力地看著手機螢幕上的字，過了很久才伸出另外一隻手開始打字： 【我在圖書館學習，不太方便媽媽。】 對面的人沒有再說什麼，交代了一句要好好學習就沒聲了。 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宿舍裡室友們正在睡午覺，紀青凜脫下大衣，輕手輕腳地爬上床，把整個人都裹進被子裡。 她中午沒來得及吃飯，此刻平躺在床上，饑餓感變得更加清晰。 她只能側過身蜷縮成一團，強迫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空落落的胃上，睡著了就好了。 好在宿舍裡開了空調，極致溫暖的環境加速了睡…
徽京深秋。 烏雲撕碎了最後一絲天光，佔據了整個城市上空，頃刻間，暴雨如注。 紀青凜站在幹洗店門口，修身的黑色大衣下，原本淡藍色的褲腿被雨水染成了深色。疾風迎面而來，吹歪了路上行人單薄的傘，也讓寒意順著她的褲腿瞬間灌滿全身。 “要洗的是這兩件？”幹洗店老闆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紀青凜面前，“地址哪裡，電話多少？” 紀青凜把裝著衣服的袋子遞過去，淡淡地說：“嗯。洗完之後麻煩送到 c 大荷韻公寓 17 棟。” 雨是突然下大的，幹洗店裡擠滿的都是進來避雨的人。 見到她這個冒雨前來的顧客，幹洗店老闆有些不解，但還是好心提醒：“小姑娘，以後在網上預約就可以，我們可以上門取件的，不用專門跑過來一趟。” 紀青凜不反駁，朝老闆笑了笑，而後認真說著重複過無數次的話：“老闆，這兩件外套領口的刺繡小黃花不要給我弄壞了，麻煩了。” 雨很快就停了。 雨幕消失，烏雲散去，如果不是地上殘留著雨水的痕跡，大概沒人知道那場雨，它來過。 紀青凜踩著已經濕透的鞋從幹洗店離開，還沒走出幾步放在大衣口袋裡的手機就震動了兩下，她掏出來一看，是媽媽發過來的資訊： 【生活費不夠？看照片感覺你又瘦了。高三是關鍵期，要學習，更要注意身體。再拍一張側面給媽媽看看。】 紀青凜停在路邊，低垂著眼，有些無力地看著手機螢幕上的字，過了很久才伸出另外一隻手開始打字： 【我在圖書館學習，不太方便媽媽。】 對面的人沒有再說什麼，交代了一句要好好學習就沒聲了。 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宿舍裡室友們正在睡午覺，紀青凜脫下大衣，輕手輕腳地爬上床，把整個人都裹進被子裡。 她中午沒來得及吃飯，此刻平躺在床上，饑餓感變得更加清晰。 她只能側過身蜷縮成一團，強迫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空落落的胃上，睡著了就好了。 好在宿舍裡開了空調，極致溫暖的環境加速了睡意的産生，紀青凜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裡的徽京正值冬季，昔日彩色的世界被白茫茫的大雪覆蓋，眼前的景象逐漸由朦朧變得明晰。 腳底踩著滑雪板的男生不知何時停在了她的身側，護目鏡被他隨意地摘下來拿在手裡，嘴裡不停地向外吐出白氣，見她愣在原地，側臉低頭輕笑一聲：“真生氣了？” 紀青凜沒有回應。 “你這麼聰明，不會看不出來我在用激將法吧？還是說你準備放棄了？”周繁森湊過來，充滿笑意的眼睛閃著光，紀青凜好像看見有一片雪花掉進了他的眼睛裡，撲閃的睫毛周圍瞬間充斥著水汽，“原來還有你紀青凜學不會的東西啊？” 紀青凜看到自己伸出手重重地在周繁森胸前拍了一下：“周繁森，我討厭你！” “討厭我？”周繁森勾起嘴角，“真討厭我？既然這麼討厭我，那昨晚下船的時候是誰主動牽了我的手，又是誰昨晚熬夜在我的大衣領口上繡了那一朵……花？” 少年話裡的懷疑不加掩飾,原本就在生氣的少女氣憤得繼續拍打著少年的胸口，兩人笑鬧著往前跑，最後消失在茫茫的大雪裡。 紀青凜依舊站在原地，不能動彈。 耳朵被呼嘯的冷風吹得發脹，泛紅僵硬的耳尖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感。又過了很久，她好像連風聲都聽不到了，周繁森說的話卻聽得真真切切： “紀青凜，我說過我不是什麼好人。” 眼前的世界一瞬之間折疊著消失，紀青凜感覺腳下一輕，整個人迅速往下墜。 往日和周繁森相處的畫面在眼前一幀幀重現又消失，直到畫面停在那一天—— 她在漫天的大雪裡一路狂奔，路過了他們一起去的那家面館，路過了徽京一中，直到最後來到了周繁森家門口。 推開門之前，紀青凜猶豫了。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身處在夢境中。 這一次呢？她問自己。 周繁森是不是也早就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最後她還是推開了門，卻驚喜地發現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出現在了記憶中空蕩的客廳裡。 他沉默地收拾好東西，又沉默地離開。 紀青凜不想讓他走，拼命跑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卻反被一把推開。 他說：“紀青凜，我不是什麼好人。” 眼見失去平衡的她快要跌倒在地，驚慌之中，紀青凜幾乎忘記了呼吸。 猛地睜眼。 時至正午，屋外的天光潑灑進來，額頭上的熱浪慢慢消散，紀青凜漸漸恢複了意識，心髒卻還是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原來真是在做夢。 紀青凜長舒了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翻身下了床。 其他室友已經醒了，今天下午沒有課，大家都在宿舍裡忙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室內的空調太熱了，紀青凜出了很多汗。汗涔涔的衣服緊緊地貼在面板上，在溫暖的室內，她竟然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青凜，中午我們去吃飯的時候，藝術學院的那個宋呈又來找你了。”室友雲雲和她說，“他說想邀請你一起參加交誼舞晚會，我按照你交代的理由拒絕了。” 紀青凜還有點恍惚，努力朝雲雲扯出笑臉：“麻煩你們了，下次我請你們吃飯。” “不過……”雲雲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宋呈不相信你的理由，還問我們有沒有親眼見過你口中的那個初戀。” “那個宋呈真的很討厭，誰不知道聯誼舞晚會是幹什麼的。正常人都能聽出來你這是委婉的拒絕，他還拜託我們給你傳話。”正在化妝的另一個室友江欣也加入了談話，“他還說你那個初戀根本就不存在，都是你想出來拒絕別人的藉口，這就算了，他竟然還說你表面上看著清純，私底下不知道玩得多花呢。造謠張口就來，真是氣死我了！” “管他怎麼說呢，反正他說的也不是真的。”紀青凜反過來安慰她們，“你們也不要因為這件事情生氣，不值得。” 江欣塗上口紅，瞥了紀青凜一眼，不理解地問：“不是青凜，這你都能忍住不罵回去？” 紀青凜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她的這個問題：“嗯，等找個合適的時機一起罵回去吧。” 江欣朝著她豎了個大拇指，不相信她這樣淡淡的性格，真的會找機會罵回去：“我不理解你們這些忍者，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說你真是新時代勾踐。” 雲雲越過紀青凜跑到江欣身邊，學著江欣的動作也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這次我是真的站在欣欣這一邊。青凜，你是沒聽到，他罵得有多難聽。” 紀青凜笑著捏了捏雲雲的臉：“好。” “我真心期待你罵回去的那一天能早點到來。”江欣從座位上站起來。 紀青凜見她要出門，提醒到：“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還會有雨，多穿一點衣服。” 江欣點頭，聽話地開啟衣櫃從裡面拿了一件大衣出來套上。 “雖然宋呈很討厭，但是交誼舞晚會可是很好玩的。”新買的大衣的面料有些紮，江欣縮了縮嬌嫩的脖頸，“這可是為數不多的能認識人的機會，我和我男朋友就是在去年的交誼舞晚會上認識的。” 聞言，一直想脫單的雲雲躍躍欲試，順便攛掇著紀青凜週三一起過去玩：“就算不想社交，過去看看錶演也不虧，去嘛去嘛！！” 紀青凜很少參加這樣的活動，這兩年多來，除了班上的同學她幾乎沒有什麼朋友。 “對啊，還可以來看我的比賽，一睹本美女的風姿，雖然我不缺給我投票的人，但是很缺給力的後勤保障團，就當幫我一個忙了青凜！” 紀青凜抵不過她們的熱情，笑著答應了。 “行了，我要去排練了。”江欣擺擺手，提著包開啟門，“週三你們一定要來玩，看我勇奪第一！” 江欣鬥志滿滿地出門，雲雲也準備收拾收拾到學院去值班了。 “青凜，你待會兒準備去哪裡？”雲雲問。 “去圖書館。” “嘿嘿，我就知道！除了上課，你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圖書館，要想找你啊到這兩個地方準沒錯！” 紀青凜抬手颳了刮雲雲的鼻子：“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我是想表達，宋呈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歡你，真的喜歡你的話至少會提前瞭解你的習慣喜好，真的想邀請你就會到圖書館或者宿舍樓下等你，而不是在食堂為難我們，讓我們給你帶話。” “真聰明啊我們雲雲。”紀青凜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 雲雲被紀青凜誇了，高興得不得了，開開心心地收拾好東西也離開了宿舍。 平時覺得狹小擁擠的空間突然靜下來，紀青凜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剛才的夢還在她的腦海裡晃蕩，這是周繁森消失兩年來，她第一次夢到他。 紀青凜輕嘆一口氣，收拾好書包準備去圖書館。 還沒走出宿舍樓，手裡捏著的手機響了。 螢幕上顯示“周阿姨住的療養院”來電。 紀青凜眉心突突地跳，深深舒了一口氣後才接聽了電話。 “紀小姐您好，周素女士今天早上清醒了一段時間，吵著要見您，您看什麼時候方便過來看一下她呢？” 周素是周繁森的媽媽。 紀青凜站在宿舍大廳，周圍不斷地有同學經過，她壓制住心裡的激動，周阿姨前幾天清醒過，是不是意味著她快好了？ “我馬上過來！” “好的，經醫生檢查之後，照周素女士現在的情況來看，原來的治療方案已經不適用了，我們這邊為周女士量身定製了新的治療方案，錢的問題……” 紀青凜朝著校門的方向跑去，言語間是壓抑不住的喜悅：“你們選合適的方法治療就行，錢的事情不用擔心。” “好的，那您快到的時候給我們打電話，我們這邊派人下去接您。” 療養院在城郊，紀青凜坐了近兩個小時的車才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 郊外比市區要冷很多，紀青凜走在路上，迎著冷風，忍不住攏了攏身上的外套。 周素的病房在六樓，療養院的電梯有些老舊，上行的時候吱吱呀呀地響。 見她過來，一直負責和她對接的工作人員神色慌張地迎了上來。 “紀小姐，實在不好意思，恐怕要讓你白跑一趟了。”工作人員臉上滿是歉意，“周女士剛才突然發病，把病房裡的東西都砸了，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現在她已經睡著了。” 進了室內，紀青凜感覺終於暖和了，聽到這話雖然心中不免失落，但她還是安慰自己不能急，慢慢來：“沒事，這也不是你們能控制的，先帶我去看一下週阿姨。” 大概是因為剛才打的藥起了作用，病床上的周阿姨睡得還算安穩，只是額間的頭發有些亂，讓她整個人看上去不太精神。 紀青凜先來到床邊替周素整理了一下頭發，摸了摸她的臉。一段時間不見，原本就身體不好的她現在更是隻剩下皮包骨了，即使室內開了空調，但周素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卻還是很冷。 紀青凜起身在病房裡轉了一圈，屋子內的陳設和上次她來的時候相比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花瓶裡插著的花都謝了，枯枝敗葉掉得滿桌子都是，看上去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紀青凜在屋內陪周素靜坐了半個小時，眼見天黑了下來，幫周素蓋好被子後，她起身走出了病房。 到了晚上，療養院的大廳裡幾乎沒有什麼人，除了幾個上夜班的工作人員就只有紀青凜了。 紀青凜走到工作臺，把這個月療養院的繳費記錄遞給站在她面前的工作人員，好看的眉眼蹙在一起。 “我是沒有按時繳費嗎？”紀青凜問。 “啊？”工作人員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紀小姐您一直按時繳費了的，這在我們系統裡都能查得到。” “既然我按時繳了費，你們就給我好好照顧病人，不要陽奉陰違。”紀青凜收起手機，“你們幹的就是照顧病人的工作，應該不用到投訴的地步，讓你們領導親自教你們怎麼做吧？” “是是是。”工作人員連連點頭，盯著這個小丫頭的臉看了一會兒又趕緊偏過頭。 這小姑娘平時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也挺有禮貌的，怎麼發起火來這麼嚇人？ 紀青凜沒再多說什麼，天已經黑透了，簡單交代了幾句就準備回學校了。 回去的路上紀青凜在心裡做了打算，以後再忙也要多抽時間過來看看周阿姨，以免她在療養院裡被區別對待。 又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回學校，下車的時候紀青凜已經餓得暈頭轉向了，她趕緊在附近找了個餐廳吃飯。 因為還有實驗報告沒寫，紀青凜隨便吃了點就準備回學校去，可誰知剛從餐廳走出來，就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紀青凜？哈哈哈人家清高著呢，我邀請她和我跳舞是看得起她，給她面子。但接觸下來啊，她一點都不符合我對舞伴的要求，我只能趁著還有時間，重新找一個了。 我宋呈要什麼舞伴找不到啊？我說實話，她那個初戀其實根本就不存在！你們仔細想想，要是真有這麼一個人，怎麼和她玩了兩年多的室友都沒見過那個什麼男朋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