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茂坐在何宇浩的辦公桌前,用和他商談的語氣。
何宇浩聽得出她的意思,其實不太樂意她剛一上位就大變革,推翻之前的制度,但對於設計,他又只是門外漢:“設計部內部的事情歸你管,你說了算,只要別觸碰到公司利益,但是……他們還是一批剛剛發展起步的新人,你想讓他們成長,也別太急功近利。”
夏茂笑了笑:“放心,我不會破壞部門原有的成長體系。”
何宇浩點點頭,示意談話結束。夏茂就幹脆地推門出去了。他即刻叫助理進來:“小王,讓人盯著點設計部,有任何異常立即向我彙報。”
正如何宇浩所說,戚彧不記得陳顯瑩和她“大逆不道”的行徑,也沒計較她前頭說的那幾句話,聽過她的自我介紹,毫無反應,指了指打卡機讓她去打卡,轉而對琳達說:“該說的是你跟她說一遍吧,我懶得重複了。”
琳達苦笑:“ok。”
陳顯瑩打卡回來,琳達坐在座位上和她招手。她這會學謹慎了,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琳達等不住,喊她:“走啦!”
她這才放心,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這小戚總,也不可怕嘛。”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問。
“等你交稿就知道了,快畫吧。”
陳顯瑩一邊掏電腦一邊玩笑道:“週一畫完不是直接休六天?”
琳達嗤笑:“週一畫完就改四天唄……反正我跟你說,按照他的標準,難呢!”
陳顯瑩想想戚彧那副孤高的樣子:“也是。”老老實實地坐正開始完善那張羽毛耳飾的稿圖。她大概知道戚彧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人情淡漠的大少爺除了藝術什麼都不愛唄,這種人她也只能用作品討好了,關於春苗計劃的事,等和他稍微熟絡一點再說吧。
“這是你在東北時畫的吧?”戚彧躺在沙發椅裡,捧著平板,不安分地轉圈。
陳顯瑩對他的反應有點驚訝,她以為他會把東西甩到桌山大罵“垃圾!”:“呃,是的,總監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羽毛這種元素,你坐在南城的辦公室裡是想不到的,”又左右端詳了一陣,略有些輕蔑地把平板擱到桌子上推回去,“羽毛保留,其他重畫。”
陳顯瑩咬著牙根:“那,怎麼改呢?”
戚彧的眼睛已經盯回自己的電腦螢幕,聞言瞥了她一眼:“我是不會畫畫嗎?”
他意思他的想法是他的想法,而設計師畫出來的不就是個想法,藉由陳顯瑩的手畫出他的想法,是不能稱之為陳顯瑩的作品的。
所以他看下屬的設計作品,從來都只有行或不行,不提供任何想法或建議。
陳顯瑩明白他的意思,看重原創性沒有錯,頓時消了氣,抱著平板離開了。
辦公室裡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都是她之前的同事,同她打完招呼寒暄幾句就各幹各事,偶爾有人問及她東北的生活,她也只是笑說“還挺好的。”不敢提及和年輕有為的何總發生的愛情故事。
以這幫人的八卦才能,定要刨根問底不可。
時至正午,陳顯瑩被那兩根羽毛搔弄得心頭癢,連吃午飯的興致都沒有了。旁人陸陸續續出去吃飯,她一個人樂得自在,抱著手繪板坐到窗前去。
初稿確實不合心意,因為別人不能看出她的真實用意,是描摹光的形狀。
南城初春的正午,陽光金沙般從林立的高樓中滲出來,繁華的街道彎彎繞繞流淌著金光和一條條狹長的光影,白天的城市,卻有夜間森林的影子。
陳顯瑩撐著腦袋看,不禁伸出手看倒映在桌上的手影,光影可不就是光的形狀?
靈光乍現,她立馬拿起畫筆,去掉了兩朵羽毛上一切累贅的鑽石黃金,只用一枚小小的黑鑽點綴大片羽毛上的小羽毛,羽毛兩兩相印,輕盈飄起時會在光下相互描摹彼此的形狀。
“我去我簡直是天才,哈哈哈哈哈……”落筆成形,她得意地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笑出聲來,一邊熟練地轉筆一邊就向後仰去。躺下去的那一刻,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坐的凳子並沒有椅背,然後她並沒有摔倒,有人接住她了。
她的上半身被穩穩托住,睜開眼看到的是戚彧倒置的臉,嚇得彈起:“你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她在意的不是戚彧見死而救,是他很有可能看見她莫名其妙犯神經病的樣子。
這可太尷尬了。
戚彧做作地撣了撣雙手,咳了一聲就當做回答她的問題:“畫完了?拿來我看。”
陳顯瑩對這個二稿還是挺自信的,爽快地遞到了他手上。
……
戚彧看著,沒什麼表情:“化繁為簡是對的,這兩坨黑的是什麼東西?”他放大看那兩顆黑鑽。
陳顯瑩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影子是黑的啊。”
男人站在那兒,旁若無人地揉眼睛,任由安靜的空氣在兩人中間凝滯,半晌,才悠悠地回複道:“哦,它是什麼顏色,我們就用什麼顏色,那我為什麼不直接列印兩張照片掛耳朵上?”
他彎腰,湊近看陳顯瑩變了色的羞愧神情,語氣從調侃轉回嚴肅,“繼續改,把那兩坨醜東西擦掉。”折身步履輕快地走開了。聽見身後傳來不忿地把平板夾回桌上的聲音,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