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聳聳肩,笑,然後在領袖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冷聲道:
“閉嘴吧。我煩了。”
天音領袖看不出惱怒,只是將身靠向桌前,一手支住自己下頜,饒有興致地說:
“澈夜,你這樣讓我很為難。”
澈夜再無響應,轉身離開 ,臨到門口,背對天音領袖揮了揮手:
“電擊懲罰我今晚就會去做,不會讓你的規矩變成一紙空文的。放心吧。”
尚裳很快向領袖一鞠躬,追向澈夜的方向。出了門,卻已不見他身影。她有些無措地佇立了一陣,才低頭慢慢走在長廊裡。
忽而女子的高跟鞋在石質地面敲出極富韻律感的節奏,她抬頭,正見拉蘇從對面走來,大概要去向領袖彙報事務。因為阿爾蘇常常對她和澈夜訴說拉蘇的好處,尚裳對拉蘇一向很有好感。縱然組織裡有傳言說阿爾蘇的死與拉蘇有關,她亦是不信的。因此雖然此刻心情低落,尚裳仍對拉蘇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拉蘇亦對她點了點頭,即將相錯而過的時候,她忽聽拉蘇說:
“再見,尚裳。”
猝然轉身,卻只見拉蘇在黑暗裡逐漸隱去的背影。終不可見。
月光無聲穿梭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裡,白霜一樣落在地上,亦落在上鋪無眠的女孩兒身上。她焦灼不安地不停抬手看錶,門前一有輕微響動便立耳靜聽。卻每每落空。
她十三歲那年,澈夜執意和她換了鋪位,但不願告訴她原因。這般想來,他總有許多事不願對她言明。那一個個懸而未決的迷局,讓她覺得自己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尚裳轉向牆面,伸手摸著自己放在枕頭下的薄薄日記本,彷彿它便是那真實可觸的六年歲月。
忽然門開了,又咔噠一聲關上。
——澈夜回來了。
尚裳聽見他重重坐在椅子上。呼吸滯重,甚至有一聲聲的長嘶夾雜其中。她知道他周身都在不自覺地顫抖。
她捏緊了被子。
他是故意的。故意當著旁人的面殺掉了那個委託人。
他明明知道這樣做會被電擊懲罰。他明明知道。
那麼,為什麼?
尚裳更緊地捏住被子,緩緩蜷起雙腿,將臉埋下。卻聽得澈夜壓抑了喘息,聲調清冷地向這邊說:
“尚裳你是不是又再偷偷哭。”
飽含倦意的聲音,隱約藏著溫寵:
“超級水包。”
說著扔一卷紙到她身邊,隨後脫了上衣,走進衛生間。不久,裡面傳出沐浴的聲音。
尚裳慢慢摸到那捲紙,撕開包裝,扯下一張蓋在臉上,用它遮掩自己臉上浮起的紅暈和淚滴。它柔柔軟軟地貼附,瞬間吸盡了她的所有淚液。和以往紙張的觸感都不同。
她定睛看了看剛剛被自己撕掉的包裝紙,柔涼月光下幾個粉藍色的字,筆端圓潤:
特柔紙質。嬰兒適用。
想笑。眼淚卻如春洩的雪山融水,奔流不止。
聽著浴室傳來嘩嘩水聲,尚裳一安心,枕著日記本,不久,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