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洛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言行的疏失——尚裳畢竟只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子,他不禁自責地走到她面前,輕叫一聲:
“尚裳。”
她這才如夢初醒地望向他,只見他頗為抱歉地對自己笑:
“不要害怕。”
被擔心的人卻只是搖了搖頭,有些出神地說:
“我沒有怕。”
她不是怕。
她只是看見了搜拿逃犯的燈光。它們一道道掃過囚禁記憶的黑暗牢獄,晝與夜相安無事地交錯。突然那段白晝捕捉到一張可疑的面孔,卻須臾掠過了它,不再回來。
她咬了咬唇,捏緊了手,終於還是問道:
“還有……和靈橋組織類似的超能力團體麼”
施華這時走過來,回答道:
“天音啊,他們是二十年前從靈橋組織分裂出去的一個超能力納粹集團,殺人不眨眼,好多戰禍、暗殺的幕後黑手。”
這樣說著,他轉向其洛:
“總有一天,要和天音正面對決的吧。”
尚裳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驟然冰冷,一種不斷收緊的預感像是颶風,像是地裂,奔騰追逐在她身後,即將撕天破地地敞露出一個她追尋已久的真相。
只是她已分不清,現在的戰慄是因為渴求,還是因為恐懼。
其洛對施華的問話不置可否,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肩,笑道:
“明天我就回學校了,今晚請你們去旁邊的冷飲店玩吧。帶上解塵。”
解塵就是上週日,他們任務帶回來的八歲小男孩,現在隸屬於 htg。
我十三歲的時候,第一次見識了實驗部。
“見識”這個詞,在我的詞典裡,後面的賓語都是一些無法想象、不能想象,就算親眼所見也難以相信那是真實的存在。它們是霸道的大印,不管他人意願,肆意烙下永恆印記,令人燙痛終身。
實驗部絕對當得起“見識”這個詞。
那裡擺放著各種造型的人體或者人體部件,偶有完整一點的,背部卻都有一個似被砍出來一樣的十字,正是實驗部的標識。
我實在不願去回憶。若不是聲刻者曾說過的那句話恰好出現在我腦際,我會以為讓我們進去的目的是讓我們把任何形式的恐怖片都當成小兒科,執行任務的時候可以無所畏懼。
——“結業的時候你們中會有一半的人進入應用部,另一半進入實驗部。”
於是,那時我拉住身邊的你,下決心般對你說:澈夜,我們一定要進應用部,我不想到實驗部來。我不喜歡拿人做實驗。
你卻彷彿沒有聽到我的話。你只是著魔般定定看著我們腳下透亮的,擺著各種軀體和器官,忙碌著許多身著白大褂的人的實驗部大廳。突然你跪倒在地,仰天長笑,與此同時,淚水卻盤亙上你整個臉頰。
你像是瘋了一樣。
除了在你的記憶裡,那是我唯一一次見到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