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她情不自禁喊道。
南嘉回頭,阿茗坐在路燈下,夏夜的樹影幢幢,柔和的風正輕輕吹動她頭發。
她看著他。
他見過這眼神,在黑熊下山的那個夜晚,她也是這樣濕漉漉看著他,小聲懇求他別走。
本來要走的腳步停下。南嘉想起她下午說的話,於是又一步一步走回她面前,和她的影子一起溶在路燈的光裡。
他習慣了一個人,但現在,她想與他共享一點點空間。
“你要回去了嗎?不等瓊布嗎?”
他回答:“我去寺裡拜佛。”
阿茗站起來,她撥開臉上被清風作亂的碎發,光潔飽滿的臉仰起,定定望著他說:
“我也想去。”
“很遠。”
“嗯。”
“路不好走。”
“嗯。”
“要拜一整夜。”
“好。”
樹葉在晚風裡沙沙作響。
她和他一起走進了夜色裡。
小唐田野筆記 30
我跳向南嘉的那個瞬間,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忽然出現了小時候的畫面。對,就是我站在樓道裡,被媽媽指責撒謊,批評我沒有克服恐懼的畫面。
媽媽,為什麼你願意花那麼大力氣要求樓道裝上燈,要求保安巡邏,要求核查進出小區人的身份,卻不願意告訴我,那晚我的害怕真實發生了?而不是因為我不勇敢,不是因為我做得不夠好。
媽媽。因為你也在害怕吧。
別扭地不承認灰色的社會真切傷害了我們,假裝我的成長一路健康順利,假裝我們的生活美好。
假裝就是假裝,傷害就是傷害。假的成不了真。
要面對,要受傷,要跨越。
成年人都在麻痺自己,要做聖人。好像不追究,不把傷口撕破得鮮血淋漓,就沒有人會笑話我們。
我明白,都明白。那些閑言碎語和唾沫星子,伴隨了我們好長的時間呢。如果我們不堅強而是倒下,就站不起來了。
可是媽媽,今天我也想像仟仟那樣大哭著發瘋,說全世界都對不起她。想像她被騙了一次又一次,依舊覺得自己值得遇上一切好事。
我不知道,我和她到底誰才是勇敢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