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去拉薩,去布達拉
阿茗不知道,擦拭藏刀的時間裡,南嘉在思考前幾天進山看到的東西。 無人區的密林裡,有不少被砍倒的西藏冷松,新鮮的切口,橫倒在溪流上做浮橋。這些細小的涓流在夏日雨季彙聚為奔湧的暗流,一個不小心摔進去,人就會悄無聲息失蹤。 但區區死幾個人,他們才不在意。 他們只在意貨會不會折在雪山裡。 冷松的切口,南嘉看得出來是藏刀,還是鋒利的拉孜藏刀,淬煉時抹了酥油和羚羊血,削鐵如泥。 這條線已經被走通,他們開始行動,只是時間問題。 今早星星還在天上時,他最後一個從東貢的雪山裡出來。 即使在夏季,藏地高原的清早依舊冷嗖嗖的,他柔軟的藏袍毛領都凍硬了。 未晞的晨霧裡,南嘉把車開到了阿茗的住處門口,淺淺打了一會盹。 沒過多久,他就被一陣輕微的響動吵醒,抬眼看到了滿嘴泡沫的唐茗初。 然後,他頗有耐心地,拿出考格西學位的精力來應付這個聰明又敏感的姑娘,連哄帶騙把她帶離了東拉鄉。 他還有些事要想清楚。 最重要的,就是那些人會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不會是現在,他暗自想—— 至少等雨季過去,再趕在雪季封山之前。那樣,絡繹的遊客中突然混入幾個生面孔,不會令人生疑,如此這般,他們才能安穩地把貨偷渡過邊境線,混入高原。 線已經放下去,夏末秋初的時候,就能等待魚上鈎了。 再忍耐一個夏季,折磨他靈魂的痛苦,就該有個最後的了結。 他死,或者他們死。 想到這裡,南嘉眼神淡下去,又有點輕松的感覺。 餘光裡,那女孩在偷聽鄰桌的人講話,咬著土豆滿不在乎的樣子,但耳朵豎得老高了。 東拉鄉的她,比上次在傾雍更鬆弛,他沒想過,她竟然能在湖草裡睡一整個下午,直到那幾匹藏馬餓了跑過來拱她,才揉著眼睛緩緩回神。 但她應該不會在這裡待太久,秋天來臨前,她會回到自己的家。 像上次一樣,一點兒痕跡沒留下,一點兒訊息也沒有。 但不同的是,這次她不會再來了。 南嘉突然有點慶幸,那群人動作最好再慢點,至少東貢雪山和西貢藏布江流,可以在她尚且生活於高原…
阿茗不知道,擦拭藏刀的時間裡,南嘉在思考前幾天進山看到的東西。
無人區的密林裡,有不少被砍倒的西藏冷松,新鮮的切口,橫倒在溪流上做浮橋。這些細小的涓流在夏日雨季彙聚為奔湧的暗流,一個不小心摔進去,人就會悄無聲息失蹤。
但區區死幾個人,他們才不在意。
他們只在意貨會不會折在雪山裡。
冷松的切口,南嘉看得出來是藏刀,還是鋒利的拉孜藏刀,淬煉時抹了酥油和羚羊血,削鐵如泥。
這條線已經被走通,他們開始行動,只是時間問題。
今早星星還在天上時,他最後一個從東貢的雪山裡出來。
即使在夏季,藏地高原的清早依舊冷嗖嗖的,他柔軟的藏袍毛領都凍硬了。
未晞的晨霧裡,南嘉把車開到了阿茗的住處門口,淺淺打了一會盹。
沒過多久,他就被一陣輕微的響動吵醒,抬眼看到了滿嘴泡沫的唐茗初。
然後,他頗有耐心地,拿出考格西學位的精力來應付這個聰明又敏感的姑娘,連哄帶騙把她帶離了東拉鄉。
他還有些事要想清楚。
最重要的,就是那些人會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不會是現在,他暗自想——
至少等雨季過去,再趕在雪季封山之前。那樣,絡繹的遊客中突然混入幾個生面孔,不會令人生疑,如此這般,他們才能安穩地把貨偷渡過邊境線,混入高原。
線已經放下去,夏末秋初的時候,就能等待魚上鈎了。
再忍耐一個夏季,折磨他靈魂的痛苦,就該有個最後的了結。
他死,或者他們死。
想到這裡,南嘉眼神淡下去,又有點輕松的感覺。
餘光裡,那女孩在偷聽鄰桌的人講話,咬著土豆滿不在乎的樣子,但耳朵豎得老高了。
東拉鄉的她,比上次在傾雍更鬆弛,他沒想過,她竟然能在湖草裡睡一整個下午,直到那幾匹藏馬餓了跑過來拱她,才揉著眼睛緩緩回神。
但她應該不會在這裡待太久,秋天來臨前,她會回到自己的家。
像上次一樣,一點兒痕跡沒留下,一點兒訊息也沒有。
但不同的是,這次她不會再來了。
南嘉突然有點慶幸,那群人動作最好再慢點,至少東貢雪山和西貢藏布江流,可以在她尚且生活於高原的日子裡,一如平常,是她喜歡的樣子。
被蒙騙一路的小唐不僅在偷聽,心裡還蹦出個大計劃。
去拉薩這件事不是心血來潮。
因為阿茗忽然覺得,她一點兒也不自由。
上一次在傾雍,她是個用力的參與者,連喘口氣的時間都要精打細算。而這次在東拉鄉,她既沒有茶茶飯店那麼多活做,也不是一個走馬觀花的遊客,斷水斷電斷網的生活裡,她卻變成了一個活在當下的人。
幹活、休息、和吃飯跳舞,在她生活裡搭成了牢固的三角形。
有天鍋莊舞的篝火燒得特別旺,亮得把高原群山都照亮了,大家特別開心得去煨桑。
阿茗也搖頭晃腦蹦躂著,在煨桑爐裡加柏枝,一圈又一圈轉白塔。
那桑煙燻得她掉眼淚,自己像一個永不停歇朝前滾動的輪子,休息片刻都覺得愧疚。
在這片山海裡,怎麼就她一個人活得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