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身後傳來一道聞訊:“你的手怎麼傷的?”
她下意識回答:“被灌木刺紮的。”
南嘉藉著燈光掃過傷口的形狀,不像有假。
南嘉忽然想到了切辣椒那天,她憋紅臉也要把活幹完的模樣,以及偶爾小阿姨打發他去多吉叔家給她送飯,她蹲在地裡開溝,好久才爬起來累得半死的樣子。
瓊布總說,米米是好人。
她現在怕得發抖呢。
她和很多人都相處的好,但像是有點怕他。南嘉覺得無所謂,本來就有很多人恨他、惱他、甚至想讓他死。
可能是她有種柔軟的堅毅感,他覺得似曾相識。
曾經在骯髒的地牢裡,那些渴求他超度的人中,有個染病的孕婦。她的孩子出生某天突然降生,在暗無天光的地底,他清晰地記得孩子出生後的啼哭,每個人都小心地抱過那個孱弱的孩子,像要把自己所剩無幾的福德勻出幾分,添給他。
那天求他念經的人都少了,可能覺得生命又被塞了幾分希望。
那個孩子在出生第六天死的,他媽媽比他還早兩天。
唐茗初不像他們。
南嘉輕輕嘆了口氣。他一手攥緊韁繩,一邊將阿茗的手挪到了他胳膊上。
手凍得都握不緊,下一秒就要摔倒,那還不如靠著他。
阿茗下意識想躲避,但南嘉驀然出聲道:“你看頭頂。”
嗯?她愣了一下。
在疾馳的風中,阿茗偏頭拂開臉上作亂的發絲,然後仰頭。
毫無阻擋的視野裡,她看見了鋪滿天地的星辰。
她好像一下子忘了要對南嘉說什麼。
清晰無垠的天空,群山黑影似乎都被照亮了。
好一會後,她忽然輕輕啊了一聲。
像有什麼驚奇的事,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拍了拍,傳遞了分享的意思。
南嘉也仰頭。
在連綿的雪山黑影和漫天繁星中,他看見一粒粒白絮紛揚的墜落。
像星辰落在了他們身上。
今夜的高原,下雪了。
小唐田野筆記 07:
1 我長大後,再去回想在樓梯間遇到的男人,我確信那的確發生過,也確信唐女士知道我沒有說謊。家屬宿舍區突然加強的安保和新換的燈,不是憑空出現,應該是唐女士去鬧過一場。小時候很羨慕,同學們有爸爸媽媽接回家。到初中後,我好像不再糾結唐女士這麼做的理由了。我不期待了,也習慣了自己回家。偶爾開家長會,她同我一起走這段路,我覺得如芒刺背。
2 謝謝瓊布,謝謝南嘉,謝謝兩匹馬,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