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林衛東也發現了。
從派出所回去的那天晚上,他們久久沒有說話。林衛東坐回那張椅子,忽然問:“你很討厭我,很恨我,是嗎?”
林枝予牛頭不對馬嘴地說:“為什麼。”
他並沒有看著林衛東,垂著眼道:“我身邊沒有很多對我好的人,你為什麼總能把她們推到很遠?”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帶著一點認真的困惑。林衛東看著他的樣子,忽然喪失了這一路保持體面的能力。
“那我呢?”林衛東的眼睛通紅,死死盯著他,“我不是你的親人嗎?!是我養著你,沒丟你,供你上學供你吃穿,你眼裡什麼時候有過我啊??怎麼就是別人對你最好了?就是不讓你學琴?啊??至於嗎??還是說,我爛在這了,你也瞧不上我了?”
聲嘶力竭的咆哮裡,林枝予失去了對話的慾望和力氣,回到臥室,關上了門。
“林枝予!你打算這輩子就這樣對你爸了是嗎!!我是你爸呀,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就這麼對我是嗎!?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了!!我什麼也沒有了!!!”
他坐在床沿,盯著那扇緊閉著、卻隔閡不了半點聲音的木門,忽然覺得很可悲。
不知道可悲的是自己,還是林衛東。
林枝予忽然想起幾年前陳舒柔離開的那個晚上。
是個很柔和的春天,陳舒柔一改平日的枯槁憔悴,打扮得很漂亮,仍舊是溫柔靜好的樣子,站在校門口等他放學。
她已經很久沒有接過他放學了,林枝予看見她身影的瞬間,已經知道了她的決定。
他任由陳舒柔帶自己去吃飯,問他功課和曲譜,某段微妙的沉默過後,陳舒柔看著他,忽然開口了。
“枝予,”陳舒柔說,“媽媽要走了。”
“嗯。”他默然地點頭,心髒無聲地揪出血來,面上卻靜得像一塊石頭。
走吧。
他想,甚至鬆了一口氣。
她應該走的,走了就不會在林衛東醉酒後捱打,就能擁有新的人生,至少不會再在半夜裡偷偷哭了。
向遙也該走的。
玻璃缸與廣闊天地差別雲泥。
憐愛再偏心也不是真正的愛。
走了就不會被束縛翅膀,才能神采飛揚,跑向曠野。
作者的話
斷苔
作者
0228
:s.o.sdavid aexan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