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蔣邵叡隨手將遮面擲予左風,目光直視前方那位魁梧不凡的將領,拱手道:“久仰大名,柯將軍。”
柯力安靜默了一瞬,隨即以深邃的目光回應蔣邵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真是難得,你與那狗東西截然不同。南疆之地,濕氣重且蚊蟲繁多,可帶了鳶隼?”
蔣邵叡輕輕頷首,而柯力安的視線落在了蔣邵叡的臂套上,不禁疑惑:“為何不戴我送你的臂套?”
蔣邵叡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愕然,望向柯力安:“本王確未曾收到柯將軍的任何饋贈,那密信之事,實乃迷霧重重,將軍能否明示?”
柯力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但迅速恢複了堅定,對蔣邵叡道:“隨我來,其餘人等,請留步。”
左風面露憂色,欲跟隨,卻被蔣邵叡輕輕抬手製止。隨後,蔣邵叡隨著柯力安步入幽深的山洞。
洞內寒氣襲人,柯力安取出夜明珠,照亮前行的道路。他口中撥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顯得尤為清晰:“在這濕熱之地,尋得一處寒地實屬不易,一切皆是為了你的到來。密信之事,因恐半路遭劫,故未敢透露絲毫。”
蔣邵叡的眉宇間已凝結了薄薄的霜白:“柯將軍,究竟所為何事?”
柯力安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別急,就快到了。”隨著他的話語,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凍土,冰晶閃爍著寒光,而在其中,一塊木板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人,身上覆蓋著白布。柯力安走上前,緩緩掀開了白布,露出了令蔣邵叡瞠目結舌的面容——蔣吉理,理王。
蔣邵叡震驚得一時語塞,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上一世理王的結局。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理王會在南疆隕落。他應該是在西匣與啟蘭的激烈沖突中去世,而不是如此平靜地躺在這裡。
柯力安搓了搓手,感嘆道:“這麼多皇子中,我只見過太子、理王還有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子。這件事太過蹊蹺,我只好先把他凍在這裡了。理王長得太像他父親了,我連塊布都不想給他蓋上。”
蔣邵叡緊鎖眉頭,問道:“柯將軍,兄長是什麼時候……”他的話語中充滿了不解。
柯力安沉聲道:“上月初七,南疆的女兵在攻打鷺山寨時發現了他。那時他還活著,只是陷入了昏迷。我找來了大夫和巫醫,但都無濟於事。十天後,他就離開了人世。”
蔣邵叡的雙手緊握成拳:“我的暗衛並未傳來任何訊息,那現在在西匣的人又是誰?”
柯力安平靜地回應:“這還不簡單嗎?要麼是太子坐不住了,想要解決掉一個兄弟;要麼是理王與南疆的山匪有勾結,想要裡應外合奪我的權力。他可能以為我是太子那一派的,想要與太子對抗。不過,看來他是被山匪給害死了。嘖,我還真不是太子那一派的。”
蔣邵叡正欲轉身離去,卻被柯力安緊緊拽住:“邵叡,你有沒有想過,坐上那皇位?你是燦茹的兒子,只要你願意,我就反。”
蔣邵叡甩開了柯力安的手,大步流星地向洞口走去。走到洞口時,他停下腳步,目光如炬地盯著左風:“哪位才人是南疆過去的?”左風低頭沉思片刻,隨即猛地抬頭看向蔣邵叡:“是十三少爺的生母。”
“木芭加朵,南疆的藍雅花,部落投降後,第一巫師的女兒。”柯力安緩緩走出洞口,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她的兒子,蔣驊,若是入了皇室玉碟,你覺得他會改名嗎?荷貴妃雖然位分尊貴,卻無母家可依。相比之下,加朵不愧是藍雅花。”
蔣邵叡翻身躍上馬背:“柯將軍,勞煩你讓山匪製造些動亂。理王,還是戰死沙場更為體面。我會留下三名我母親收養的孤兒暗衛用於聯絡。”
柯力安解下自己的臂套,毫不猶豫地扔給了蔣邵叡:“之前的禮物不知為何未能送到你手中,這個你務必收下。我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夠平安無事。”
蔣邵叡果斷地解下自己的臂套,擲於地上,隨即戴上了柯力安贈予的臂套,並向柯力安致謝。柯力安則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你定是想到了什麼,快去吧。”
蔣邵叡策馬疾馳,左風緊隨其後,急切地問道:“王爺,我們是否立即返回京城?”
“其餘人馬可慢行,但你我要馬輪換,人不得停歇,務必迅速!同時,讓飛鳶即刻向靖夏傳信,加強守衛!”蔣邵叡眉頭緊鎖,心中已有了計較。蔣驊竟敢利用理王與山匪的勾結,殺害了理王。若非柯力安提前破局,蔣驊定會暗中蠶食理王在西匣的勢力,並借今年的巡遊之機,以替身之死達到入碟的目的。但如今柯力安已破局,蔣驊定會另尋他法來擺脫嫌疑,而太子身處宮中,他無法下手,那麼自己便成了他的目標!
回想起上輩子,理王在西匣被蠶食期間,是被太子截了胡,而蔣驊一直隱忍未發,最終只回到南疆做了一城城主。但這一世,理王被害之事已被發現,蔣驊定會孤注一擲。鄧愷舟絕不能有事!蔣邵叡心中焦急萬分,又狠狠地抽了兩下馬鞭,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鄧愷舟望著被送來的兩名女子,只覺一陣頭疼襲來。這時,一位清秀且眉眼舒朗的少年邁步上前,眉眼間帶著幾分笑意,自我介紹道:“嫂嫂安好,我們在烏鴉嶺時曾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您正在為十四、十五的母親診治眼睛。我是小十三,您還記得嗎?”
鄧愷舟微微一笑,略帶歉意地說:“十三弟莫要見怪,當時我一心撲在診治上,未曾留意太多。”
蔣驊的笑容更加燦爛,眉眼彎成了月牙狀,嘴角一側的酒窩若隱若現,臉頰上的嬰兒肥更添了幾分喜慶:“無礙的,嫂嫂。皇後娘娘有意為叡王兄挑選兩位妾室,特地從我母親族中選來了木芭佳佳和木芭福麗。我這也是來湊個熱鬧,沾沾喜氣。”
鄧愷舟打量著這兩位女子,她們的裝扮確實與大鈺國的傳統有所不同。他輕嘆一聲,對蔣驊說:“十三弟,王爺近日身體不適,臉部生瘡,實在不宜見人,已前往溫泉莊子休養。此時讓兩位姑娘前來,恐怕會委屈了她們。”
蔣驊揹著手,在屋內東張西望,笑得十分開心:“嫂嫂有所不知,大鈺上下誰不知道您與叡王情深義重。皇後娘娘不過是看太子哥哥的側妃不合心意,想給叡王哥哥添點堵罷了。佳佳和福麗能來王府,心裡可是樂開了花。嫂嫂只需給她們吃好穿好,她們必定歡喜不已。我們南疆之前戰亂不斷,家人都已不在,現在只求個安穩日子。等過兩年皇後娘娘氣消了,嫂嫂再讓叡王哥哥送她們去莊子上就是了,無礙的。”
鄧愷舟從蔣驊手中接過懿旨,無奈地搖了搖頭,吩咐彭讓為兩名女子安排住處。蔣驊看著女子們離去的背影,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塊糕點就往嘴裡塞:“嫂嫂,這是什麼糕點?如此美味!”
鄧愷舟轉過身,看著蔣驊說:“這是西匣的特色糕點,你要是喜歡,我讓人給你準備一些,帶回去與你母親一起品嘗。這糕點對女子尤為有益。還有,別叫我嫂嫂了,叫我先生吧。”
蔣驊的酒窩再次浮現:“那我就替我母親謝謝先生了。”
夜色已深,月光如水灑滿庭院,阿初靜靜地坐在院子裡,手中針線穿梭,正細心地繡著精美的紋樣。鄧愷舟則在一旁忙碌著,他搓著藥丸,不時地歪頭看向阿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阿初,怎麼突然開始繡這些紋樣了?莫非是……”
阿初的臉頰瞬間染上了紅暈,她羞澀地放下手中的繡活,嗔怪道:“公子就愛打趣我,我這不是提前練練手嘛,免得以後手忙腳亂。公子別說了,我這就去給你下碗麵條,我看你是餓了,滿腦子空空,怎麼不想象如何安排西邊那兩位姑娘!”
鄧愷舟聞言,將手中的藥丸仔細收攏好,笑得更加開懷:“我哪有什麼可想的,過兩日等蔣邵叡回來,自有他去頭疼。你還是快去準備面條吧,我還真是餓了呢。”
說完,鄧愷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門外,心中湧起一絲莫名的思緒:“好像某人還欠我一碗麵條呢,不知道何時能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