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收到了......
窗外傳來轟隆一聲巨響,豆大的雨滴噼裡啪啦地砸落。
本就搖搖欲墜的高樓,其實只需輕輕一觸,就會轟然坍塌,【絕對信任】的能力在雷聲中消解,揭穿一場漫長的自我麻痺,過往所有的疑慮、困惑、懊惱成為線索,連成一串再無法閉眼不看的證據。
謝啟看著聞絳,感覺那個一直壓在心底的,細弱的聲音嘆了口氣,消失不見了。
然後,他開始覺得自己的指尖,皮肉,髒器,都發起冷來。
謝啟終於張了張嘴說:“……你騙我吧。”
他定定看著聞絳,又重複了一次說:“你騙我吧。”
就像對林巡,對溫天路,對所有的觀眾做的那樣,你那麼聰明,演得那麼好,輕易就能靠一個謊言蠱惑人心,讓人心甘情願地在你的掌心裡打轉。
可聞絳只是看著他。
雨越下越急,形成一道雨簾,有一個小小的紅點穿過雨幕,像微弱的火苗,落在謝啟的後背上。
暴雨並非真正的阻礙,真正的麻煩其實是始終圍繞著公館的無形的風牆,它將謝啟保護得密不透風,遠端的麻醉手段難以施展。
“你收到了簡訊,對嗎?”聞絳在雨聲中開口問道。
s級的表演系能力者是如此擅長表演,他看穿人內心的渴望,讓妄想化作現實降臨,他擅長利用曇花一現的美夢,製造出令人晃神的空隙。
可這份能力在這個關頭,反倒被盡數收攏。
【戲劇舞臺】的能力被收回,聞絳於字面意義上變得普通、脆弱,毫無防備。風吹動他的衣衫,聞絳靠近謝啟,視房間裡那些能輕易割出傷口的風為無物。
他伸手輕輕捧住對方的臉頰,不給謝啟任何的幻夢:“那是個誤會,簡訊不是我發的,我們沒有在交往。”
“別動,別回頭,別反抗。”指尖的觸感殘忍而溫柔,明明沒有藉助異能,讓眼前的人陷入更易聽話的迷醉裡,聞絳卻依舊篤定地,輕聲命令道:“謝啟,把風收回去。”
“......”謝啟直愣愣盯著那雙深淵般的眼睛,喉結動了一下,張嘴道:“我......”
“砰!”
直升機上的人扣響扳機,沒了風牆阻擋,下一秒,謝啟的身體前傾,直直栽倒在聞絳懷裡,他下意識抓了下聞絳的手臂,接著胳膊便無力地滑落下去。
聞絳接住了他,垂眸看向紮在謝啟身上的,那枚小小的異能抑制針劑。
雨水透過幾乎被毀完的牆灑進來,敲擊出一陣密集的鼓點,又很快沒了動靜。它來勢洶洶,散去的又幹脆利落,悄無聲息,像極為突兀的轉場,尚未排好結局的劇目。
本就是暴動帶來的錯誤的天氣異象,等烏雲散去,陽光便穿透雲層鋪灑開來,給公館鍍上一層淺金色的光輝。
人群在不知不覺間都已被疏散,周圍平靜到甚至有些愜意,唯有牆上胡亂劃出的切痕,地上東倒西歪的物品,四處可見的磚石木屑,碎片碎渣,斷壁殘垣,警告著剛才是怎樣的一場暴亂。
聞絳伸手,輕輕將那枚針劑拔下來。
風暴過後,他是連翅膀都沒濕掉半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