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不自覺抖了抖,甚至有點神經質地抽搐,呼吸也跟著停滯了一下,再吸氣時,吸入腹腔的氣體像無數細細密密的針,狠狠地從喉嚨裡一路刺下,把他的五髒六腑都穿成破,每一個小孔都像是在流血。
“你?受傷了?”古鳶輕輕問了聲。
“沒事?。”疼到極致,他反而扯出一抹笑,嘴角的弧度像是被強行勾起的。
他伸手去抓桌上的茶杯,指腹壓著杯壁,仰頭?灌了一大?口。茶水滾過舌尖,卻?比先前更苦,苦得發澀。
喝得太急,水嗆進氣管。他猛地放下杯子,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喉間火辣辣的,彷彿整個人都要咳碎了。
古鳶看著他這幅樣子,忍不住又問了拒沒事?吧,他揮揮手應了一聲便垂眸沉默地望著杯裡琥珀色的液體,緋紅的眼尾還帶著些黏濕的澀意。
古鳶的嘴唇微微翕動,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卻?被林不凡突然起身的動作打斷。
青年撐著桌沿站起來,水珠從發梢滴落在木質桌面?上,“抱歉,我先回去了。”
柳燁的臉色在林不凡咳嗽地半死不活的時候就越來越陰沉。此刻,他盯著眼前這個渾身濕透的青年,彷彿看到了某個雨夜裡同樣狼狽的自己。
於是他突然冷笑一聲,語氣鋒利得與平日的溫和判若兩人:“這麼?頻繁地進副本?,你?是在找死嗎?”茶杯被他重重擱在桌上,“既然想死,為什麼?不幹脆給自己一刀來得痛快!”
“柳燁。”古鳶輕喚了一聲,手掌安撫性地按在他的肩上。
他看向林不凡瘦削疲憊的背影,聲音裡同意帶著些難以察覺的疲憊:“你?的能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吧?”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大?,將他的話幾乎淹沒,“你?那幅畫布,還沒取下來嗎?”
林不凡的背影明顯僵了一瞬。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問古鳶是怎麼?知道的。只是攥緊的拳頭?指節發白?,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會的。” 然後快步推開門走了出去,好像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似的。
出了門,他隨便選了個沒有監控的小巷子回到了家中。
雨聲終於被隔絕在門外。他站在玄關處,水滴順著發梢滑落,在地板上積成一小灘水窪。
畫室的門為了通風一直開著,穿堂的風將白?色的紗簾吹得輕輕擺動。那塊被遮蓋的畫布在風中微微鼓起,像是一個無聲的邀請。
他猶豫了很?久,緩步走近,顫抖的指尖觸碰到亞麻布料的瞬間,一陣細小的戰慄順著脊椎爬上來。
“咳、咳咳——”只是才掀起一角,畫布上積年的灰塵便撲面?而來。他弓著身子劇烈咳嗽,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就在這時,一陣風掠過,整塊畫布倏然飄落在地露出了裡面?封塵許久的畫。就像……褪去一層經年的痂。
信箱裡的信件隨之散落在了地上。他機械地拆開最?上面?的一封,卻?在看清內容的瞬間僵住了。
信裡沒有提到步繁,也不是他預想中的安慰,反而密密麻麻記錄著柳燁和古鳶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字跡有些褪色,卻?讓那些沒有被他和步繁共同參與的過去鮮活如昨。
哈,和他這個孤家寡人秀恩愛。步繁,你?看,他們沒有良心啊。
步繁……
他就這麼?蜷縮在沙發裡,一封接一封地讀。直到黑夜徹底降臨,最?後一封信在指間微微發燙。他的嘴角扯出一個苦笑,忽然起身走向畫架,將其翻轉了過來。
畫筆蘸取顏料的瞬間,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畫面?終於決堤——
一起晨跑時步繁逆光的側臉,爭吵時他緊蹙的眉頭?,最?後分別那天被雨水打濕的衣角,一幅又一幅,畫布上漸漸鋪滿不同模樣的步繁。有的在笑,有的蹙眉,有的只是安靜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