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唇封緘_01
“該死!有小孩跳水了!”
“快下去救人啊!打急救電話!”
“小孩父母呢?不會要死了吧?”
……
人群中的哭喊聲亂成一團,在這個陰沉的黑夜投入一顆深水炸彈,轟然炸響,人們扭曲的表情一點點沉入水面。
小孩用英語呼救,雙手撲騰著向岸邊游去,掙紮兩下被一個黑浪拍翻,穿著制服的沈敘白脫下昂貴的皮鞋跳入水中。
“喂!堅持一下,馬上就上岸了!”
這個夏天並不熾熱,反而冰得人發冷,沈敘白感受到灌進肺內的海水在切割他的肺葉,將血管撐斷,咽喉內始終蓋著一層血水咽不下,他連用嘴呼吸這種事都做不到。
他的手攬著小孩的前胸,將人從海水中拖出,雙腳在撲騰的時候碰到一條冰冷的手臂,沈敘白倏然意識到是兩個孩子,他嗆了水,連呼救都做不到。
陸溫裴趴在臺子上,手臂伸出防護欄,“寶寶,拉住媽媽的手!”
沈敘白緊緊拽著小孩的手臂,被陸溫裴拉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咳出海水,甩甩頭起身又欲要跳進去。
“寶寶!”
沈敘白用布滿紅血絲的血眼睛看著她,嗓音沙啞,“媽媽!水裡還有個小孩!他還沒逃出來!”
“媽媽去!”陸溫裴脫去上衣和長裙,絲毫沒有猶豫,跳入海水中,雨水打濕沈敘白的臉頰,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滑,睫毛掩蓋住他絕望窒息的神情。
人群響起的喊叫聲短暫,急促,刺耳,似乎將地獄惡鬼的幽靈呼喊出來,一團團黑影如潮水湧上,沈敘白耳膜被雨水的淅瀝聲和海水的咆哮聲充斥,神經被小孩煞白的臉扯緊,“拜託你醒醒!”
“救上來了!”陸溫裴幾乎赤|裸跪在臺子下,來不及蔽體,先檢查過另一個小孩的口腔,再按壓她的胸腔,沈敘白注意到女孩錚然弓起的上半身,從口腔內噴出無數穢物。
警笛聲劃破雨幕沖進來,女孩的家人到了,抱著女孩急匆匆坐車去醫院,另一個男孩還沒有醒來的跡象,沈敘白焦急地皺眉,懇求道,“媽媽,救救他!用我們的車子帶他去醫院吧!”
陸溫裴披上長裙,抱起小孩往車上跑,剛插上車鑰匙,一輛皮克失控得紮向車子尾部,赫然爆炸在車頭裂開一個大口。
陸溫裴發動車子甩出去,沈敘白被砸中後腦勺,懷裡緊緊抱著小孩,他大口喘著氣,輪胎在雨天打滑,陸溫裴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車子側翻過去,她被卡在座椅和車窗玻璃之間。
額頭被碎玻璃割傷,流了一片血水,沈敘白狠咳兩聲,“媽媽,媽媽……”
綿延無盡的海面漂浮著,遠處、海洋、燈光被雨水吞噬,融為一體。
再醒來是在醫院,空氣中漂浮著刺鼻的消毒液氣味,沈敘白感受到胸腔那的刺痛,連勾手指的力氣都做不到,他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
空洞的視線貫穿天花板,沈敘白轉頭看向身旁,另一張病床上躺著陸溫裴,他想張口喊出聲,咽喉嘶啞刺痛,是有血腥味。
他放棄了,緊緊盯著天花板,在身上藥物失效的那個瞬間,身下傳來的刺痛感愈加清晰,他疼痛難忍卻被報廢的身體硬綁在病床上,孤獨、無助、羞憤等等感情沖破大腦,沈敘白搖咬了咬下嘴唇,終於一翻身跌下病床。
好在有被子在身下鋪墊,沒有受傷的跡象,沈敘白用手臂撐起身體,煩悶地用灼灼雙眼盯著地板,雙腿似乎斷裂了,一動不動,稍一牽扯便會覺得劇痛無比。
沈敘白用手指扒著地板往陸溫裴床邊爬,手背上的針眼滲出不少血,手掌蹭著血跡在地面上割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查房的護士見病床上的人不見了尖叫一聲,繞著床尋找沈敘白的時候幾乎昏厥過去,厲聲責怪他,“你不好好在床上待著,跑到地上去是要尋死嗎?”
沈敘白意識模糊,被那雙手抓住肩膀的時候恍惚覺得自己是在悉尼歌劇院內,臺上的演唱者還在用穿透力極強的歌聲唱道:
讓我們順從這個平庸的死亡。
讓我們迎接明天的極盛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