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産
沈敘白撥出一口氣,算了,就算騙了林默緘,他也是出於好意!沈敘白自己問心無愧。
顧清斐端上餐盤,招呼張卉和他去吃飯,沈敘白不著急,先跟張卉把事情辦完才吃飯,沈敘白一整天就只吊著這一口氣了,果腹感上來才好受一點。
顧清斐一直給他夾菜,叮囑道,“多吃點,對身體好。”
沈敘白麵無表情盯著自己越摞越高的餐盤,張卉笑著插嘴,“清斐啊,沈哥不能吃太多,會噎到。”
“哦哦,好吧。”顧清斐又可憐地看向對面的沈敘白,“哥哥,你是不是吃不下了啊?”
抬起頭,沈敘白凝視著顧清斐紅潤的臉,注意到他那雙帶著血絲的疲憊眼睛正望著自己,他搖搖頭,用叉子叉著一塊牛肉放進嘴裡。
“看你餵我吃飯跟我媽一樣,我十五歲我媽也是這樣給我夾菜的。”
沈敘白舉起叉子遞到顧清斐嘴邊,微微抿唇,“嘗嘗吧,你自己的廚藝。”
沈敘白話音剛落,一桌子寂靜了那麼半秒,張卉往那邊看他,沈敘白正抬頭看著顧清斐,眼神中的情緒他都不懂,但清楚的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開心。
張卉聽沈故之提起過沈敘白的童年經歷,在他看來是相當悲催,他心裡梗著一句話沒說,他很想問沈敘白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但是沒有合適的立場,他和沈敘白之算得上是上司和下屬,不可能會有更多生活上的探討。
張卉是來澳港討生活,找一份能養活老婆孩子的活,工資中規中矩,但很不幸老婆得了宮頸癌,做手術要切了,錢不夠連普通醫院的一間病房都買不到,他本來這幾天就被這件事纏身,用錢大筆大筆出,甚至到了要找林默緘預支工資的地步,要到錢之後拿去醫院繳費的時候才知道沈敘白繳過費了,還僱了兩個護工照看他老婆,等病情稍微穩定下來就轉到市內的大醫院。
他對沈敘白是以救命恩人看待的,救了他全家一樣。
沈敘白嘴上並不提,但心裡比誰都清楚,就像他看到那截鋼筋斷裂了,還是默默用水泥加固好,最後拍拍手連傷口都不看就離開了。
顧清斐不緊不慢地咬著牛肉,自我肯定一樣,“很好吃啊,沈哥多吃一點。”
沈敘白臉上恢複了平淡的神情,將餐盤往張卉那邊拉了拉,“你也多吃點吧,不然讓別人以為我身為老闆壓榨員工呢。”
張卉勉強扯扯嘴角,還沒有從方才的思緒中回神,他微微一笑,“謝謝沈哥。”
“張負責人。”沈敘白說,“你比我大,我其實擔不起你一聲‘哥’的。”
張卉連連搖頭,“擔得起,真擔得起。”
傍晚九點過半,屋外的雨勢見小。
沈敘白站在窗前屏住呼吸,門外的臺階上放著一把黑傘,他覺得好笑,顧清斐拿著披肩走過來,“沈哥,視窗涼,還是別吹風了,一會兒又該頭疼。”
沈敘白伸手將濕漉漉的碎發捋到耳後,手指沖門外一挑,“我還真以為你一個人在雨地裡待了那麼久呢,合著我是白心疼了唄。”
顧清斐迅速收起傘,抬起頭賠笑,“哪裡呀,誰知道這是誰後來扔在這裡的傘呢!”他心虛地撅起嘴,“應該不是我吧?我怎麼會幹這種事呢?”
沈敘白點著他的額頭往後用力一推,顧清斐反而一個踉蹌跌進沈敘白懷裡,“哥哥,頭疼。”
沈敘白無奈地嘆氣,拉著他上樓,“先別頭疼呢,洗洗再睡覺。”
他把顧清斐推進淋浴間,自己呆在房間裡整理這幾日的檔案,處理完郵箱,淋浴間的水流聲忽然停下,隨後就聽到裡面的顧清斐似是在無病呻吟,“沈哥,幫我搓搓背嘛!”
“......”沈敘白沒搭理他,顧清斐就一直不停地嚷嚷,他終於耐不住性子,站在淋浴間門前,“不要再吵了,你在浴室裡面找一下,我記得就在呃......一邊的櫃子裡面有可以——”
還沒說完,沈敘白被他一把拽進淋浴間,顧清斐甩甩頭,“小白老師,別跟我客氣嘛。反正早晚都要一起洗的。”
沈敘白耷拉著臉,脫下自己被蹭濕的上衣,“知道了。”
顧清斐盯著他的小腹,手掌輕輕地罩在上面,“小白老師,我們的孩子。”
“我知道,是我和你的孩子。”沈敘白按著他的手,另一隻手勾著他的後腦勺,輕柔地吻上去,“你的親骨肉,跟你姓顧的。清斐,給他起一個名字吧。”
水汽一點點散開,最後又凝結在一起,由內而外地滑下,落在手背上,“怎麼樣了?敘白怎麼樣了?”
臨産期之內的時間意外過的很快,顧清斐坐在産房外的鐵椅上,冷汗已經浸濕了後背,沈故之在一旁安慰他,陸溫裴和他都哭成了淚人。
顧清斐聽著産房內的嘶喊聲,一聲聲都化作利劍猛紮在他心上,“不生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啊?什麼時候結束?”
“你別著急!”沈故之緊緊攥著他的手,連眨幾下眼睛才趕走那些遊動的白點,內心的緊張程度不亞於那年陸溫裴生沈敘白。
陸溫川站在另一側,沈絮時還冷著臉只專心産房內的事情,顧念時和顧相宜本就該來的,但意外在路上堵車了,陸溫川深吸一口氣。
對面的沈絮時冷冷看了她一眼,她識趣的將呼吸屏住了。
“別緊張,敘白會沒事的。”陸溫裴自己說完,卻緊張到咬指甲。
顧清斐咬著牙說:“我爸媽呢?他們怎麼還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