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春
轉眼已是深秋,落在紅塔上的鵲鳥都往南飛去,徒留下鳥巢等著來年再住。
秋雨細密悽涼,也最是潮濕寒骨,老太太的腿每兩天就會鬧一次病,一清早正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曉慧老闆帶著老太太到省醫院掛號。
祁柏年站在窗邊看著被澆的水汽氤氳的紅塔,一隻麻雀撲稜稜飛走了。
他正巧去對面二樓的廚房,經過樓口看到雨氣中呼哧哧跑來一道身影,近眼一看,是二樓的嬸子。
祁柏年停下腳等她過來。
“嬸兒,你怎麼……”他話未說完。
女人往他懷裡賽了一團熱乎的“棉花”,重重抵在他胸口處,祁柏年半晌沒反應過來。
女人濕紅的眼眶死死盯著他,雙手抓著花紅的褥子不鬆手,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祁柏年沉默半晌,“我養。”
女人走了,也再沒回來過。
張工偉和曉慧姐讓祁柏年給這個小男孩起個名字,他沉思半晌,“祁仲年。”
“仲年……”張工偉一拍手,“好啊!終年長久,這名字好!”
又是一年雪又來,冬雪壓枝低,孩童踏雪歡聲語,鵲樓浮雪,朱欄成冰雪柱。
咿呀學語,蹣跚學步,年年春又來,柳條抽嫩芽,春鵲複又歸。
春閱譜,夏聽雨,秋舞葉,冬觀雪。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律時。
“張叔,你看。”祁柏年拉著仲年的小手,攜著影影綽綽的幾個身影,“年年會走了,小手特有勁。”
張工偉見他開心便沒說什麼,只點頭,奶糖牽著一高挑女孩進屋,“小年哥哥,姨姨說過兩個月要回家一趟。”
祁柏年點頭,“奶糖先和姐姐去玩,我和張叔叔聊些事情。”
奶糖跟著女孩出去了,祁柏年抱起祁仲年,“張叔,這些年多謝你照顧了。”
“嗐——”張工偉盯著祁仲年看了足足一分鐘,“苦命人心疼苦命人罷了,回家之後好好收拾收拾。”
祁柏年點頭,他放下祁仲年,“張叔你看著他,我出去買菜,還有這個月的水沒運過來。”
“你慢慢來,”張工偉抱起孩子,無奈道,“不著急的。”
祁柏年抬手掀起珠簾,“孩子們都等著吃飯呢,怎麼能不著急?我走了,張叔,你好好的。”
張工偉看著他的背影連連嘆氣。
他一去就是一上午,兩個院子人多,要的菜也多,水也要一趟趟運,正午落了雨,初春的雨點發涼,滴在他臉上順著臉頰淌下。
到地方,送菜的老闆和他早就認識,幫著他把東西都放到車上,祁柏年交代好價錢和記賬的事兒,留給老闆一個匆忙的背影。
估計也是老闆心疼他,臨走喊住他,塞給他一個舊雨衣,祁柏年拿在手裡靜默片刻,緩緩笑了,“謝謝老闆了。”
老闆嚥下一口氣,“這是我們新做的紅豆糕,你帶過去給孩子們嘗嘗,他們要是有喜歡的,我就多做點。”
“得嘞!”祁柏年拿在手裡顛了顛,“這也忒熱乎了?!孩子們準是喜歡的。”
老闆說,“外面那個攤子是我爹的,他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但是還會過秤算錢,你要是平常自己來買菜可以找他。”
祁柏年向後望一眼,“行,你放一百個心吧。”
祁柏年把菜運回去,奶糖和高挑女孩在外面等著,奶糖跑過去要他抱,祁柏年抖落身上的雨點,“奶糖乖,看小年哥哥給你帶了什麼?”
奶糖眼前一亮,“這是什麼,看起來好好吃!”
“是紅豆糕,你和姐姐嘗嘗,好吃我下次再買。”祁柏年笑著揉她的頭。